莊外。
陸霄玉樹臨風地站在柳樹下,望著莊門,眸光深深,腦子裡翻騰著前世有關謝蘭臺的畫面:
十二歲,他捱了父親打,發高燒,母親被罰去山上抄佛經,無人管他死活,半夜,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他床邊,拍醒他,軟軟叫道:
“霄哥哥,你發熱了,我悄悄給你熬了藥,等到天黑才從狗洞爬過來的。快喝,喝了就能好起來。”
昏昏沉沉當中,他撐起半個身子,怔怔地看著她笑容燦爛,小小臉蛋上,擦了一臉鍋灰,可大眼晶亮晶亮的,就像子夜的星辰。
那一碗藥,退了他的高燒。
那小人兒,也就此住進了他心裡頭。
二十歲,才滿京城的他,聽說姑父要將她賤嫁,他第一次跪求母親,想娶她為妻。母親不讓。他跑去跪祖母。
祖母說:“做妻,絕無可能;做妾,我來擔待。”
可謝老夫人不同意,還氣得一命嗚呼。
後來,是他跑去拼著和姑父翻臉,終把她接進府中。
四年夫妻,她雖為妾,卻管著家中一切,為他主持大局。
她賢惠,他知。
她聰明,他引以為傲。
她想做妻,但母親不讓。
幾番流產,大夫說,她大概不可能再生育。
後,謝雲嵐救駕有功,請下聖旨嫁他為妻,他無法不從。
曾經他與她說過的,只要她忍下幾年,回頭他定會休掉謝雲嵐的,可她偏偏去打了正妻,他只能罰她禁足,希望她可以反省,記下教訓。
誰料一趟邊關行,回來後迎接他的是新墳一座。
他難以置信,連夜去把她給挖了出來,讓人驗屍,果然是上吊致死,那封遺書,也是她親自所寫,字字句句控訴她負心另娶。
永失所愛,悔斷心腸。
沒多久,邊關生亂,定北王以勤王之名攻打玉京,城破日,他被定北王削了項上首級。
那日,定北王說:“你既逼死謝蘭臺,那就以死謝罪吧。”
死後,他看到定北王成為了攝政王,而後挖了謝蘭臺的屍首,另外給她立碑:“恩人——定北縣主謝蘭臺之墓”。
陸霄做夢也想不到:蘭臺竟是定北王的救命恩人。
如今重生回來,念著曾經她種種的好,他定不能再負她。
可恨的是:她與前世,竟判若兩人。
不行,他必須再見她一面。
主意打定,陸霄想去敲門,卻發現山莊大門忽然洞開,一行護院奔了出來,將他和手下團團圍住。
“你們想幹什麼?”
陸霄一臉驚警,如今種種,前世都不曾發生過。
“拿下。”
護院首領一揮手,陸霄雙拳難敵四掌,再次被人按住。
他奮力反抗著:
“你們安敢放肆,我可是威遠侯府的世子,更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們敢如此折辱,就不怕給你們老夫人惹來天大的麻煩?”
護院首領武藝非凡,據說曾做過御林軍,是皇上賜下的人。
他親自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強行灌入一瓶水。
陸霄被迫嚥下後,寒聲厲問:“混賬東西,你給我喝了什麼?”
想以氣勢嚇人。
前世,他一個厲色眼神就能嚇住芸芸眾生,可恨現在沒用了。
“奉老夫人之命,將世子遣送回京。來呀,綁了,送進馬車。”
“是。”
陸霄被綁著扔進馬車,心下已明白,這一切全是老夫人這個變數演化出來的。
前世這會兒,老夫人已昏死過去。
如今她精神抖擻地棒打鴛鴦,著實可恨。
正思忖,馬車外響起了一聲溫柔冷靜的說話聲:“席教頭,祖母說不急著送陸世子回去,天色已晚,住上一晚,待歇夠明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