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容容一大早便已出了門,說是要給趙易一個驚喜,這丫頭自小便野,趙易倒也不擔心。
悄然探頭向外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後,趙易躡手躡腳地搬來桌子抵住房門,咬緊牙關,吃力地將沉重的木床一點點挪開。
一陣氣喘吁吁的忙碌之後,青磚之下,有些老舊的木盒出現在眼前。
木盒中是個小袋子,以及看不出材質的銀色髮簪。
趙易將袋子輕輕託在掌心,碎銀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估摸著有十五兩上下——這是老爹留給他們的最後一點保命錢。
那根簪子,據說則是早逝母親留下的遺物。
便宜老爹臨死前多次交代,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動這兩樣東西。
趙易將簪子放在手心端詳,忽然發現其上竟隱隱冒出朦朧的煙氣,似有若無,伸手想要觸控,煙氣卻無半點反應。
“有點意思,難不成還是個寶貝?”
趙易嘗試了一番,可惜始終彷彿與那煙氣隔著一層肉眼難見的屏障,無法真正觸及。
最終只得無奈搖了搖頭,即便當真是寶物,如今的自己也難以將之換作真正的財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若是不懂,在哪個世道都混不下去。
“如今這境況,應該夠逼不得已了吧。”
趙易嘆了一聲,取出兩物,又將一切恢復原狀,這才開啟院門,向外走去。
一踏上街道,趙易便感覺如芒在背。巷子兩旁的窗戶後,一雙雙眼睛如餓狼般盯著他,貪婪、譏諷、冷漠的目光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想將他牢牢困住。
這些目光,自是來自那些好鄰居們。
他恍若未覺般前行,直到走到巷尾,這些目光才漸漸消失。
但突然,忽一隻手攀上他的肩頭,一把將他拽進了無人的角落。
“易哥兒,你沒事啦?!”
趙易嚇了一跳,卻見一個面板黝黑的高個少年正站在那裡,眼中是毫不掩藏的喜意。
“大頭?”趙易試探地叫道。
如果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少年,應該是自己小時的玩伴,也住在這春風巷。
他們家也是街坊之中,少有的不曾對自家落井下石的存在。
大頭摸了摸自己的大腦袋,憨笑道:“易哥兒,你可算沒事了,這些日子,可把我擔心壞了。”
說罷,就不由分說掏出幾十個銅板,盡數塞進趙易手裡。
不等趙易拒絕,對方便退後幾步:“易哥兒,甭和我客氣,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是個不認字的大老粗哩。”
看著滿臉豪氣,但眼中的肉疼,卻讓人不難猜出,這應該是大頭攢了許久的“積蓄”。
趙易想起來,前身小時候,確實有在閒暇時教大頭讀書認字。
算是種善因得善果了。
大頭賊兮兮地左右看了看:“易哥兒,我娘不讓我亂和你說話。但你別擔心,等我爹湊夠了讓武館破格錄用的銀子,我就能成為武者了,到時一定替你報仇!”
說罷,揚了揚拳頭,便要如傳說中的大俠般瀟灑離去。
武館?
趙易心中一動,拉住了大頭:“大頭,你可知道甘棠城的武道勢力都在何處?”
……
“喝!”
“哈!”
中氣十足的呼喝聲自前方傳來,趙易抬起頭,前方是一處寬闊的院落,大門上寫著四個大字:
揚威武館。
這便是離家最近的一家武館了。
在這個武道通神的世界,武者地位極高,傳說修成之後更有不懼鬼神的偉力,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若想改變自身境遇,習武,絕對是最為快速和有效的方式。
“或許,我也能成為傳說中的一代高手呢。”
趙易握了握拳頭,心中升起一股期待來。
……
片刻之後。
一個長著麻子的壯碩武師,一把將趙易推出了院門。
“這個年歲,這點銀錢,還想習什麼武?病懨懨的,到別處耍去!”
砰!
未等趙易開口,大門猛地閉合,幾乎要砸在他的臉上。
也幾乎把他的滿心期待砸的粉碎。
聽著武館裡那些同齡人傳出的吃吃嘲笑聲,趙易咬了咬牙,向其他武館的方向走去。
而結果卻是——
“抱歉了小哥,你這條件,屬實有些不太合適……”
“十五兩?你這年歲想習武,沒個五十兩免談。”
……
長街上,趙易面色難看。
他特意尋了幾家並不出名的小武館,本以為要求會低些,誰料說法竟一般無二。
自己才十五歲,當真就已過了習武的年歲?
他想起對方的嘴臉,知道終歸還是銀錢太少了些。
“難道,真要剛穿越就帶著個小丫頭跑路?”
街頭之上,趙易徘徊了許久。最終一番思量,決定再試試。
實在不行,先用這錢把虞家的錢還上,再搬遠一些,慢慢積蓄力量,總有連本帶利把一切拿回來的時候。
“不過,在這之前……”
咕~
尷尬的聲音從腹中傳來。
“還是先填填肚子吧。”
恰在此時,一片蒸騰而起的熱氣突然映入了趙易的眼簾。
那是,晨間的包子鋪。
摸了摸懷中的幾顆銅板,趙易咬了咬牙,向著前方的鋪子走去。
不多時,趙易的手中便多了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
興許是實在餓了,這饅頭竟顯得格外的香甜,溫熱的食物終究還是給身體帶來了一絲滿足感,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不再那般疏離。
他稍稍加快了腳步,循著記憶中某家武館的方向走去。
只是未走幾步,巷道旁便有一個髒兮兮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瘦弱的身影蜷縮在巷道的角落裡,頭髮披散發油,衣物灰黑看不出本來顏色。
還能看到幾隻蒼蠅在他頭頂飛來飛去,可那身影卻只是軟軟地癱在那裡,根本無力去驅散這些惱人的傢伙。
一個乞丐。
趙易搖了搖頭,從原主的記憶來看,這甘棠縣原本倒算是相當富裕的江南小城,乞丐並不多見。只是自數年前開始,整個大靖各地便天災人禍不斷,城中多了許多因受災逃難而來的難民。
有把子力氣的,便在碼頭之類的地方做些賣力氣的活計,若是身體弱些孤苦伶仃的,用不了多少時日便會淪落成這樣。
待過些天,死在哪個角落裡,縣中便會有人出面,將之扔到城外的亂葬崗埋了,以防發生瘟疫。
至於賑災救民,嘿嘿,真當本縣縣令“鐵皮胡”的名聲是哪來的?除了最早礙於上命派人煮了些能讓筷子在上面游泳的“米粥”,胡大縣令便再未管過這些流民。
心中微微一嘆,趙易撇過頭去,自家這境遇,哪管得了別人。
“餓……”
然而這時,蜷縮的身影卻夢囈般地低鳴了一句。
趙易恍若未聞,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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