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孃……慢些走,等等我……”
乞兒垂死哀鳴,趙易卻頓住了腳步,他想起了一些埋藏於心底的回憶。
“該死!”
他不知自己是在罵誰,似是罵自己那該死的良心,又似在罵這該死的世道。
但無論如何,卻終究轉過身去,拿出了一個饅頭。
略一猶豫,又換成自己吃過的半個饅頭,放在了乞兒身前。
“照這麼下去,怕是哪天我便和你一樣了,只希望到時,也能有人給我一口吃的吧。”
自嘲言語了一句,沒去看那拿著饅頭狼吞虎嚥的乞兒,轉身欲要離去。
這時,忽有一聲譏笑響起:
“半個饅頭,救得了一時,又能救得了這世道嗎?”
趙易循聲望去,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正倚在巷口,拿著個酒壺悠悠地喝著。
“但求問心無愧罷了。”
趙易不願理會,抬腳便要離去。
“嘿,小子,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老頭笑了一聲,趙易再看時,卻已不見人影。
心中暗道一聲“怪人”,趙易正欲離去,便見得數個身影突然堵在了巷口。
幾人皆穿著短打,有的抱著膀子有的叉著腰,看趙易的眼神,都似在看鍋裡的肥肉。
為首之人怪笑一聲:
“喲,這不是趙家小哥嗎?還有心思行善積德,莫不是欠咱的錢湊齊了?”
此人出現的那一刻,趙易便感覺胸口一堵,那股怨氣自其中升騰而起。
他看向說話那滿臉怪笑的漢子,對方面容兇橫,左肩處隱隱露出紋身,似是一隻下山猛虎。
他自然認得這傢伙,便是那日想要奪走自家鋪子的二流子——張二虎。
此人是春風巷出了名的混不吝,仗著自家哥哥有些本事,平日裡糾集了一幫地痞,專幹些欺壓弱小欺行霸市的勾當。
趙易沒有說話,目光迅速掃過巷口,心中暗罵:
“這老頭,跑得倒快,連個報信的機會都不給!”
如今,連叫人幫忙報官的機會也沒了。
張二虎見他不語,也不在意,但戲謔的目光卻陰冷了幾分,朝著周圍幾人示意,緩緩圍了上來。
“看樣子,是還未把欠老子的銀錢湊上啊。”
他陰冷的目光看向同伴,獰笑道;“既然如此,兄弟們不妨先收點利息。”
說罷,一群混子便將趙易團團圍住。
“等等!張二虎,青天白日……”
趙易思緒亂轉,試圖拖延時間。
“啪!”
下一刻,一記重拳便錘在了趙易腹部。
尼瑪!
這張二虎是謀財還是害命?怎麼一上來就下重手?
趙易頓時氣血上湧,抬手想要反擊,瘦弱的身軀卻被一腳踹飛。
這具身體,真是艹了!
趙易心中暗罵不已,若是前世那具身體,以他自小從孤兒院到社會歷練出的身手,起碼能逮住一個往死裡打。
“下手把握好分寸,上面吩咐過,別把人打死了。”
張二虎陰笑著舔了舔嘴角:“留口氣,讓他親眼看著自家鋪子被老子收了,那才叫痛快!”
一時間,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張二虎抱著膀子靠在牆邊,看了眼沉默地護著致命部位的趙易,嘿嘿一笑:
“這兄妹倆倒是福大命大,鬼物進宅竟也沒死,咱們倒也不好因這小犢子惹上官司。”
昨日之事,果然是他!
趙易聞言,心頓時涼了下來,對方既然早便打算將自己置之死地,眼下便是跪地求饒,恐怕也不會有半點用處。
瞧這樣子,分明是要將自己打殘打廢,好待自己死後謀奪那鋪子!
在得到答案之後,趙易胸中更是有一股戾氣,如火焰般灼熱難耐。
但他只是沉默著,緊緊捂著懷裡的錢袋和饅頭,護住頭臉,感受那一記記拳腳。
每一記,都要記在心上。
正當趙易強行壓制戾氣,打算待會兒裝作重傷捱過這一頓打時,餘光卻突然瞥見,一旁有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身影衝了出去。
同時用沙啞的嗓音呼喊:“殺人啦!出人命啦!快來人救命啊!”
他的腳步虛浮,卻拼盡全力向前奔跑,彷彿要用這殘破的身軀為趙易撕開一條生路。
是那個吃了他半個饅頭的乞兒!
一飯之恩,竟有所償。
但一個餓了多日的小乞兒,哪裡跑得過一群青壯漢子。
沒跑幾步,乞兒便被抓了回來,被人一把用力地摜在地上。
“一個外鄉來的乞丐,也敢管我們春風巷的事。”
張二虎一腳踩在乞兒的胸口,獰笑道,“兄弟們,往死裡打!”
混子們頓時加大了力度,直打的那乞兒連連慘叫,連血都吐了出來。
反倒是趙易,一時間竟無人管他。
偷偷溜走嗎?
趙易趙易的目光落在蜷縮在地上的乞兒身上,慘叫聲已經漸弱。
這世道,當真不給人活路嗎?
想起張二虎方才的話語,眼中的掙扎漸漸化作戾氣,如火焰般灼燒著他的理智。
“走他媽的!”
他伸出手,艱難扶著牆角,悄然拔出手邊一根破舊掃帚的掃帚棍。
但未等他有所動作,一隻穿著布靴的大腳便猛地將他踹翻。
“嘿,小東西還有點血性。”
張二虎惡狠狠一笑,兩步跟上,拎起趙易的領子,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臉上,趙易的臉瞬間便腫了起來。
面頰的疼痛火辣辣的,趙易卻恍若未覺,雙眼發直,沒有半點反應。
只因他竟然看到,在自己跌倒的那一刻,懷中的簪子隨之跌出,其上那縷沉靜的青煙,此刻縈繞盤旋,竟似龍紋。
趙易的視野驟然模糊,耳邊響起洪鐘大呂般的聲音:
“險而持身,衰而有德,可得陰德。”
緊接著,一串金色的文字在他眼前浮現,如星辰般璀璨:
【感應到陰德】
龍形的青煙也自那簪子上飄揚而起,遁入他的眉心之中。
【感應到香火】
又是一串文字。
於是,那似喜似悲的聲音,如驚雷般響動:
“百家姓,開!”
下一刻,天地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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