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易安之若素的表情,現場之人皆有些心緒難言。
吳楚風更是直接讚道:
“臨生死而不畏,趙兄當真是……肝膽如龍。”
除面色難看的杜武侯外,其他人亦暗暗點頭。
都言武者殺伐,但他們到底尚還年輕,似向平生杜武侯這般行走過幾日江湖的,已算難得。
如今趙易當著他們的面,卻能在殘陽古城的血腥屠殺中面不改色,著實稱得上鐵膽。
而向平生卻悄然吐了口氣,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他此時已經想通,即便對方的膽量大了些,但終究未見過世面,又能拿出什麼場面來讓自己害怕?
到最後,至多不過是個平局而已。
因此,當趙易將承念珠遞來的時候,他也淡定地為自己沏上了一杯美酒,只待安然甦醒後瀟灑飲下。
隨著血氣啟用,他的心念也沉入了承念珠之中。
心緒紛亂的他沒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那顆承念珠,其中的紋路比先前在他手中時不知龐大了多少倍。
待睜眼時,已置身於一間昏暗的房間之中。
其中唯有一盞將熄的油燈,在微風中搖曳不定,將陰影舞作擺動的觸手。
“這氣味,略帶腐朽,看起來是年久失修的女子閨房?”
向平生自語一聲,發現這房間的一旁,擺著一面等人高的銅鏡。
他不自覺地走到銅鏡之前,隨即發出了一聲輕咦。
這鏡子之中,竟是他本人的模樣,而非趙易。
“難道這並非趙易的親身經歷?未曾親自體會過?”
向平生搖了搖頭,若是如此,構建出的場景細節上難免會有漏洞。
就在他暗暗嗤笑趙易不智之時,卻發現眼前的銅鏡竟有一團團陰影不斷顫動起來。
他心中微驚,還未來得及做什麼,一座荒涼的古井,便出現在了鏡子之中。
這是什麼?
向平生只覺頭皮有些發麻,卻仍努力控制著心緒,試圖挪開目光,讓呼吸平穩下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這般告訴自己。
然而,他的餘光還是忍不住向那銅鏡看去。
這一剎那,他便看到一雙慘白的手,攀上了古井的邊沿。
恍惚間,一個白衣披髮的女人,陡然出現在鏡子正前方。
雜亂的黑髮之下,似有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向平生。
“厲鬼!”
向平生身上汗毛炸立,忍不住向後退出一步。
但那鏡中的女人,卻已伸出了雙手,一把抓在了鏡子的邊緣。
佝僂的身軀,穿越了虛實的阻隔,置身於這腐朽閨房之內。
“假的!你是假的!”
向平生大叫出聲,試圖運轉血氣,將邪障嚇退。
但那枯瘦如柴的女人,卻無視了一切,就這般一步步向他爬去。
不!
這一刻,向平生終於難以自制,一拳向女人轟去。
但對方的手,卻先一步攀上了他的肩頭。
冰冷刺骨。
向平生一個激靈,便見到一顆倒轉扭曲的腦袋,懸在了自己身前!
他來不及反應,便只覺自己的身軀不受控制,被女人一步步拖進了鏡中,拖進了那古井之中。
饒是心知一切都是虛假,但這濃濃的詭異感和絕望感,仍徹底將他的心神籠罩。
現實之中,向平生垂眸未久。
眾人正打算稍稍閒聊,身旁卻忽有動靜傳來。
“這麼快?”
眾人向向平生看去,便發現他的身軀突然顫抖起來,蒼白的臉上眼皮狂跳,顯然正陷於莫名的恐懼之中。
而他手中的承念珠,已有刺眼的亮光閃爍。
“如此不堪……”
杜武侯見得這一幕,不由咬牙叱罵。
雷槿渝卻有些好奇,問道:“趙師兄,你到底給向兄看了什麼,把他嚇成這樣?”
趙易拋了顆花生米在口中,淡笑一聲:“不過是些話本故事中的場景罷了。”
“嗯?”
與此同時。
“黑……好黑……”
向平生心中喃喃著,睜眼才發現,自己已置身一片漆黑的海底。
而在這時,忽有低沉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
向平生順著光亮看去,才在那大海的深處,看到了光亮的來源。
那是一隻眼睛。
一隻比房子還大的眼睛。
緊接著,他便看到一隻巨大無比、背如山脊的巨獸,自漆黑的海底猛地朝他衝來。
眼前之景又是一晃。
從未見過的鋼鐵城市之中,他抬起頭來,便見到天上飛來一顆大若房屋的鋼鐵造物,在震天的聲響中猛然爆炸,將他與這整座從未見過的城市吞沒。他的血肉與靈魂,幾乎在瞬間消泯。
地底祭壇之中,伴隨著古怪祭司的自刎,有滑膩可怖的觸鬚穿透虛空,天空裂開一道鋸齒狀傷口,漫天的血雨與讓人恐懼的呢喃一同傾斜而下。
……
仙神、鬼怪、未知,一幕幕可怖的場景在向平生眼前劃過,他便如同溺水一般,一次次試圖脫身,卻又一次次被恐懼吞噬。
直到某一刻,他再也支撐不住,一行淚水自兩眼留了出來,身軀癱軟在地。
口中唯有三個字無力吐出:
“饒了我……”
他的膽氣,已然徹底喪盡。
“向兄……”
直到有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向平生才猛然驚覺,看向身遭。
吳楚風杜武侯等人,正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看著他。
他的身軀猛然顫抖地更厲害了,他竟回來了,他竟回來了。那他方才的失態……
向平生猛地看向自己手中的承念珠,其上的光芒,幾乎將這方雅間都照亮。
直到此時,身邊方有淡淡的聲音響起:
“向兄,我這念頭,你可還滿意?”
向平生身軀微顫,看向趙易的目光含著憤怒,但更多的,卻是難言的恐懼。
“你給我看的……到底……是什麼?!”
向平生一字一句,不知包含了多少憤怒……和恐懼。
趙易笑著搖頭:“一些夢中之景罷了。”
“夢中之景……夢中之景……”
向平生如遭雷殛,才發現自己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狼狽不堪。
終於,他挪過了目光,低下頭來,頹唐道:“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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