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麼下去,【玄黃】的增長便要陷入停滯了。”
趙易頗覺無奈,練了半晌忘劍九式,見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便乾脆重新裹上不爭劍,往柳絮街而去。
……
許久未去柳絮街,趙易甫一出現,許多恭敬中帶著討好的招呼聲便湧了過來。
“誒?是趙公子,您今日怎麼得空過來?”
“趙公子,我這會兒剛釣上來的鰱魚,您瞧瞧,喜歡便拿去,不要錢。”
“幾日不見,趙公子似乎更一表人才了些。”
“你這話說的,趙公子何時不是那麼英俊。”
趙易面上含笑,一一如常招呼過去,心頭卻是微微搖頭,馬屁誰都愛聽,但聽多了,真是有些膩歪。
少了許多逛街買菜的樂趣,趙易也沒了逗留的心思,挑了些不錯的食材,便往逍遙閣而回。
他想著回家中打掃一番,畢竟地方若無人久住,總是更易積灰。
但行至半途,一個略有些熟悉的人影卻吸引了趙易的注意。
“林輝?”
趙易頓足,看向一間小院門外,一個眼中含淚的美婦人,正拉著林管事的衣袖,似在懇求著什麼。
但林輝卻皺著眉頭,說到最後更是不耐,乾脆袖袍一甩,扔下一張銀票,甩手離去。
“這傢伙,和前番見時,怎變化如此之大?”
趙易自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只是覺得,林輝給人的感覺和曾經相差極大。
原本的此人,看起來高傲無比,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如今身上卻多了一股陰翳,面容也蒼白瘦弱了不少。
“難不成是因為之前嚴師兄的教訓?”
趙易聽海棠嬌說過,之前那事之後,林輝的名聲算是臭到了極致,走到哪都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
後來趙易成了逍遙閣的少閣主,加上百味粉生意的收益越發可觀,林輝更是連番受到上面斥責,越發被邊緣化了。
“算了,幹我何事?”
趙易搖了搖頭,只是稍稍警惕,以防此人將怨氣撒在自家身上。
正當他欲要離去之時,身後卻傳來了小聲猶豫的呼喚:
“是……是趙公子嗎?可否留步?”
趙易回身,說話的是方才那美婦人。
對方年紀約莫二十五歲上下,一身素衣,面上還掛著清淚,看起來頗有我見猶憐的意思。
“夫人認識趙某?”
見對方似乎並無惡意,趙易便頓住了腳步,輕輕一禮。
“奴家趙憐兒,見過趙公子。”
美婦人道了個萬福,擦了擦眼淚,勉強露出笑意:
“如今這坊間,誰未曾聽聞過趙公子的大名。奴家孃家離春風巷不遠,曾遠遠見過趙公子幾面。況且說起來,奴家與趙公子還可算是本家。”
趙易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他可不是那般沒見過美色的毛頭小夥子,此女看起來姿色不差,卻獨居小院,極可能是那姓林的養在外面的外室。
他若真個不知分寸,到時候惹得一身騷,林管事怕是很樂意搞臭他的名聲。
“奴家知曉,趙公子看不上奴家這般以色待人的女子。”
見趙易這般疏離冷淡,那趙憐兒也不惱怒,只是更多了幾分悲意。
她勉強笑了笑,終是低下頭,以極輕的聲音問道:
“只是曾聽聞,趙公子當初亦曾滿身泥濘,艱難求活,卻能有今日之榮光。奴家只是想問……”
說至此時,她已是身軀微顫,眸中漣漪陣陣:
“這世道,能容得我和腹中孩子這般苦命人,給我等一條生路嗎?”
她不知我和那林輝的恩怨?
趙易這才發現,在她輕輕撫摸的腹部,已有些微隆起。估摸著,應該有個四五個月身孕了。
這女人,似乎也是個苦命人。
趙易想到林輝方才對她的態度,才發現她脖頸裸露的肌膚處,隱隱有數條烏青。
美婦人見趙易不語,心中難免失落,只得微微躬身,失魂落魄地向院子中走去。
“人定勝天之言,難免冠冕堂皇。”
聽得身後突然傳來的少年話語,趙憐兒腳步一頓,絕望般垂首。
但趙易又接了一句:“若問趙某當時,哪有那麼多考量。不過想著——
便是死了,也需咬下這世道一口血肉。”
話語擲地有聲,可想當時的陋巷少年,面對絕境之時,是何等的決絕。
院中久久沉默,隱隱有女子釋然的低泣響起。半晌之後,方傳來趙憐兒的聲音:
“多謝趙公子解惑,小女子……銘感五內。”
趙易點點頭,徑直離去。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趙憐兒身上充滿著濃濃的絕望感,像極了他前世所見輕生之人生前的模樣。
二人素不相識,他不能說太多,只望那之言片岩,能讓她稍稍振作吧。
……
待趙易回到閣中,嚴如松已等他多時。
“不爭?師父竟把這把劍傳給了師弟你。”
見得趙易身後的布包,嚴如松有些驚訝,隨即笑道:“當初雲師弟苦苦求取此劍,捱了師父一腳,可也沒能要到。”
趙易聞言倒是奇了,就這破鐵條子,有什麼好求的?
看來雲師兄的品味,應當挺一般。
“此劍乃師祖所賜,意義非凡。師弟,可得記得好生收著。”嚴如松還是那般溫吞仔細。
趙易自是鄭重點頭應是。
“此番叫你來,是關於月餘之後的甘棠大比之事。”
嚴如松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趙易且坐,又給他倒上一杯巖上所生的水仙茶。
趙易早就對這大比一事心懷好奇,忙問起具體情況來。
“甘棠大比,其實並不僅限甘棠一縣,應稱諸縣大比更合適些。乃是我朝前相石相公,為消泯諸地門派爭端所行的創舉。”
嚴如松娓娓道來。
原來,在數十年前,天下武風極盛,宗門幫派之間的利益爭鬥極為慘烈,命案几乎不絕,百姓亦常因此受到波及,苦不堪言。
時年,前相得先帝之命,憑著雷霆手段七竅心肝,生生以文弱之身,壓服天下各方,幾乎有以朝堂凌駕武林之勢。
當時位極人臣的石相,本有馬踏江湖之能,卻不惜違抗先帝之命,以一句“江湖亦是大靖之江湖”,對天下武林採以懷柔之策。
後其一聲令下,命天下諸城,每三年派出門下二十歲以下弟子,以比武勝負劃定諸事。
諸多爭端,亦因此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