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即將入夜。
所有人都聚集在村子的議事大廳中。
過去這兒時常舉辦餐宴,村民們載歌載舞,歡欣雀躍。
然而眼下,卻人人神色焦慮,憂愁惶恐,並時不時用顫抖的雙眼,瞟向大廳的入口。
好像,正焦急地等待著什麼……
娜塔莉也列在其中,她忽然看到了那位懷孕的姐姐,於是走了過去。
看著姐姐面色黯然,雙無神地望向地面灰色石磚間的縫隙,難免有些惻隱。
娜塔莉輕輕握住對方放在腹下的雙手:
“姐姐,你還好吧?”
女人搖了搖頭,擠出一絲笑容:“嗯……”
兩人沉默了一陣,娜塔莉繼續開口:
“請節哀……”
“沒事,我已經釋懷了,”
女人的聲音有些憔悴,
“仔細想想,這未必不是好事,過去他就像是我的枷鎖,現在的我,正好趁機掙脫束縛。”
但真的釋懷了?娜塔莉猜不透。
希望如此吧,娜塔莉沒有繼續吭聲。
片刻後,女人打破了陰森的靜謐:
“他死前……有說過什麼嗎?”
如果可以,娜塔莉不想回憶當時的場景。
但女人的丈夫,是被娜塔莉引誘至林子中,這才被魔狼咬死,何況娜塔莉當時還動了親手殺了對方的念頭。
雖然男人罪有應得,但娜塔莉自知難辭其咎,因此即使明知需要深陷恐懼,她也不得不回憶。
娜塔莉閉上眼,卻看得更加清晰。
她看見了來自地獄的惡狼,抬起了邪惡的雙眸。
她看見了魔獸將其視為螻蟻,並開始享用爪下精肉。
她看見了自己逃跑時慌張擺動的雙手,以及搖晃中愈發寬廣的村莊。
接著,她看見了更為恐怖的場景。
她看見了回眸中,還有另外兩隻飢餓併發狂的魔狼,正朝著她奔襲追至。
她在最後關頭看見了身前的幾名莊稼漢,並鑽入人堆,躲在他們身後。
娜塔莉恐懼得渾身顫抖,她在睜眼前,腦海中殘留的畫面是——
那兩頭魔狼,分別拖著自己的獵物,隱入松林。
她呼吸顫抖,眼神顫慄地望向前方的姐姐。
姐姐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娜塔莉搖搖頭……
可是,記憶中卻沒有那個男人。
對啊……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娜塔莉不得不再次回憶,這才勉強找到了一些……
她只記得男人企圖對她不軌,以及男人臨死前毫無骨氣的狼狽模樣。
但這真的應該告訴姐姐嗎?
娜塔莉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姑娘,但是,此時卻沒有理由地認為,也許撒謊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沒來得及說任何話。”
“是嗎……”
這時,有人氣喘吁吁地衝去大廳。
村長急忙起身,大喊:
“快!拿杯酒!”
喘息的男人接過鬆木酒杯,將啤酒一飲而盡。
村長問:“如何?”
男人搖頭:
“我跑了很多地方,但……沒有任何老爺響應。”
村長聞言,眼神中閃爍訝異,跌坐在凳子上:
“怎麼會這樣?”
男人解釋道:
“咱們的領主老爺,不知為何,於前不久將士兵都帶走了,留在城牆裡的紋章官大人,不願意透露他們的行蹤。”
村長馬上說:
“那就找其他的貴族,雖然他們沒有義務,但是,我願意貢獻糧食和銀幣,我想他們肯定也會同意的。”
“我去了,也是這麼轉達的,”男人點頭道,“但附近的老爺也是一樣,全部帶兵離開了。”
聽到這裡,娜塔莉想起,在來萊恩斯高原的路上,撞見過幾支部隊。
男人又說:“我也跑了一趟南邊的城鎮,那裡的隊伍似乎並未離開,但若是向高原外的領主求援,恐怕我們村莊今後會遭到排擠。”
村長點了點頭,肯定了男人的想法。
這時,有莊稼漢說:
“村長,怎麼辦,那些魔狼,乃是不祥之物!你去看了嗎,它們踐踏過的土地,附近莊稼全部瞬間枯萎,它會帶來黑暗和死亡!”
不是黑暗,娜塔莉想,至少不是死亡。
她也檢查了那些土地,被狼爪踩過的地方的確陷入了腐敗。
但黑色土地周圍的區域,無論是作物還是野草,卻長勢良好,而眼下還只是二月的第一天,寒冬仍舊徘徊在天地間。
說明魔狼的腳印,只是驅趕了土地的肥力。
它,它們,僅僅是不祥而已。
又有人說:
“如果那些老爺們對我們見死不救,我們為何要年年給他們上交稅糧?”
“現在抱怨也來不及了,地獄的猛獸已然來襲,它們比獅子還高大,比野豬還兇猛,而且還是三隻,我們都會死在它們的爪下,然後被咀嚼吞下!”
魔狼不會咀嚼,娜塔莉心想,我親眼見過。
它會用外翻的巨牙撕下附著在骨頭上的皮肉,然後仰頭一口吞嚥。
“唯有逃,留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
但村長卻面露猶豫:
“逃?逃去哪裡?我們只會種地,離開了土地,不也是被餓死?”
“至少離開躲一陣,等魔狼離開,我們再回來。”
“你怎麼確定魔狼會離開?何況,狡詐之徒隨時可能霸佔我們的村莊,”
村莊揮舞手臂,情緒激動地說,
“一旦他們宣稱我們捨棄了村莊,到時領主老爺也未必為我們撐腰,畢竟老爺只要能收到稅款就夠了,不管上繳的物件是不是熟人,到那時,我們想要奪回土地,便難如登天!”
“那就只有戰鬥!”娜塔莉忽然插嘴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娜塔莉。
“戰鬥,怎麼戰鬥?”
在高林堡中,娜塔莉總會被強迫學習禮儀、刺繡,弟弟們則需要練習騎馬、射箭以及劍術。
有時候,父親會親自指導他們排兵佈陣以及戰場指揮。
娜塔莉旁聽過幾句,並在此刻全力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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