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除掉你的兒子,不然,萬貫家財,長信侯承爵哪裡輪到我的晨兒?”
“你的兒子憑什麼比我的孩子聰明、耀眼?憑什麼由他繼承侯府的一切?”
“是榆兒和恩兒把他摁到河裡淹死的,栽贓給顧錦顏的兒子……除掉你的孽種,還拔除你的左膀右臂,讓你再無倚仗!”
毒藥侵蝕著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每一根筋脈,好疼啊,疼得恨不能沒有生在世上;好恨啊,恨不能把賊子生吞活剝……
梁幼儀纏綿病榻半個月,高熱、昏迷,一直喊疼,困在夢魘裡,無法走出。
高熱退去,她在府裡關門避人數日,夢境一遍遍回放,只覺痛入骨髓。
一切太真實,毒藥浸蝕骨血的折磨,刻在血液裡的痛楚,依舊令她全身顫抖。
她甚至疑心,“那不是夢,是上輩子已經發生的事”。
所以,她不顧大病初癒,迫切地想要驗證。
臘月初一這天,傅璋去江南辦差回京,原本說好,梁幼儀不必接他。
但是,一大早,她不顧芳苓和芳芷的勸阻,騎馬來到了渡口。
她要驗證,那夢中見聞,到底是一場荒誕的夢,還是“上一世”?抑或“先知夢”?
果不其然,她目睹姚素衣與傅璋拉拉扯扯,親眼看到傅璋送給傅桑榆日日佩戴的七星寶石瓔珞,也親耳聽到傅桑榆喊爹。
梁幼儀忽然落下淚來。
一切還來得及,不是嗎?
“郡主您……”芳苓看她掉淚,心疼地道,“奴婢去殺了那對狗男女!”
“不用。”
傅璋已是丞相,殺了他哪有那麼容易全身而退?
再說,她還沒退婚,絕不能做望門寡。
還有許多事她不明白的,需要撥雲見日。
她狠狠擦掉溫熱的淚水,腳步堅定起來,走到馬廄那邊,解了馬韁,足尖輕輕一點。
仿若一抹赤紅煙霞流過,轉眼間,她已經端坐在了馬上。
動作熟稔,幹練張揚,如清風流雲。
“好!”有人喊了一聲,“好俊的馬技!”
梁幼儀被這喝彩嚇一跳,扭臉就看見三個人從男賓休憩區下來。
中間一人,很年輕,氣質清貴,骨相生得極好。
一襲芡實白錦衣,外罩厚厚的狐裘披風。年紀很輕,面板略顯蒼白,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眼尾一粒硃砂痣,睫毛濃密又長,鴉羽一般。
明明仙姿昳麗,偏偏張揚恣意,臉部輪廓鋒利,增添了十足的野性。
這人有些兇,還有些狂……
他左邊一人,顯然是他的侍衛,一手打著油紙傘,一手按著腰間雁翎刀。
右邊一人個子略矮,微胖,錦衣玉冠,此刻滿臉帶笑,在那人身邊,乖巧又討好。
剛才那聲讚歎就是小胖子喊的。
梁幼儀不認識中間那人,總覺得他有些面熟,想了想又似乎第一次見。
小胖子她認識,正是顧錦顏的二哥顧若虛。
顧若虛是文國公嫡次子,京城紈絝,有名的倔驢,從來不服誰。
這人是誰,竟能讓顧若虛如此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