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亮的鑼聲,幾人迅速躍上馬背,緊握韁繩,雙腿夾緊馬腹,與馬兒融為一體,向著終點全速衝刺。
梁幼儀一歲不到,就被曾祖母帶到淮南祖宅生活,在那個人口不多的小城裡,她像山間自由的雲,縱馬馳騁,騎術就連授業師父也自愧不如。
只不過,曾祖母去世之前,再三叮囑她,回到京城,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實力。
曾祖母去世八年了,她才慢慢地明白了曾祖母的苦心。
沒有曾祖母的庇佑,她的每一次優秀,給她帶來的都是國公府、相府狠狠的打壓。
她再也不想忍了。
因為夢裡那一世告訴她,她再怎麼忍,得來的結局都不會好。
呼呼的寒風從耳邊刮過,她的眼前只有空曠的賽道,只有馬兒那高昂的頭顱和奮起的馬蹄。
前進,前進!
身邊一道白影,啊不,白加黑,緊緊咬住。
是鳳闕,與她不遠不近,始終齊頭並進。
她繼續夾馬腹,手中張弛有度,馬兒以全力飛奔。
離終點只有半圈的時候,遠遠地看見終點線,她繼續發力,卻忽然發現超光不受控了!
“咴咴~”
馬兒很不對勁,似乎極其難受,高高揚起馬蹄,一陣天旋地轉,把梁幼儀掀得幾乎後折翻下。
梁幼儀死死抱住馬脖子,夾緊馬腹。
超光發狂奔跑、跳躍,從賽場跑向場外。
鳳闕、顧錦顏四人,全部去追梁幼儀。
梁幼儀什麼也看不清,緊緊抱住馬脖子,只聽見呼呼的風聲,以及超光“咴咴”的嘶鳴。
“呼~”,有人跳上馬背。
“鬆手!”
那人提著她的後衣領,一個胡旋跳下來,同時護住她的頭、腰,借勢在地上滾了幾滾。
待停下來,她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鳳闕,好一會兒也沒說出感謝,因為太緊張,又被風吹,她嗓子乾澀,咳咳咳地咳嗽不停。
鳳闕把她提著站起來,問道:“你怎麼樣?”
“不要緊。”她一邊咳嗽一邊搖手,“被風嗆著了。”
鳳闕喊子聽倒了一碗熱水,遞給她,看到顧錦顏過來,說了一句:“世子夫人,你照顧一下郡主。”
退後三尺。
眾人趕來,看到顧錦顏與她並肩站立,超光也已經被制服。
獸醫過來檢查,在超光的馬耳處發現藥物痕跡。
是馬中致幻藥馬鈴。
這種藥粉在面板上一時半會沒事,但是一出汗,藥迅速滲進面板,馬兒會立即幻聽,受驚亂竄,狀似癲狂。
今兒,梁幼儀命大,逃過一劫。
簡玉珩氣得臉綠,開門紅,這算什麼紅?見紅!
“查,給本閣主查是誰幹的,查出來,皮扒了。”
梁幼儀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鳳闕,此人也認真看著她,深邃狹長的眼眸野性鋒利,帶著獨有的囂張。
今日的她和前兩次又不相同,儘管依舊不苟言笑,儘管馬兒受驚,可她全身都在發光。
鳳闕覺得今天的她才真正稱得上東洲大陸第一美人。
“謝謝小王爺救命大恩。”她認真地行了一禮。
鳳闕下巴微抬,對上她優美清冷的眉眼,漫不經心地說:“我就是看那馬兒不錯,不是專門救你!”
“我欠你一個人情。”
“沒什麼,以後有困難就說一聲,有事別憋著。”
他的話和他的人一樣,明明仙姿昳麗,偏偏野性十足,明明好心救人,遞給她友誼的橄欖枝,卻偏偏嘴硬不承認。
梁幼儀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裡氤氳上霧氣。
鳳闕走過去的腳步又退回來,說了一句:“那什麼,我可沒有欺負你哦......本王說話從來算數。”
姬染笑嘻嘻地說:“對對對,我表姑是太皇太后,誰欺負你,派你那丫頭來給本侯說一聲,我解決不了,就找表姑幫你。”
“是啊,有事你說一聲,輔國公府別的不多,就是兵多,你辦點啥事,需要人手,一句話。”顧錦顏立即舉手,“千人以內,都能行。”
顧若虛道:“文國公府就我是異類,大家都讀書入仕,我喜歡折騰,所以你缺銀子了,或者要打架,找我。”
梁幼儀眼圈發熱。
官場趨炎附勢是本能,權貴強強聯合是常態,若知道她與定國公府、太后姑姑、丞相傅璋這樣的龐然大物對抗,世家大族、高門權貴,幾乎沒有任何人願意成為她的援助,還可能落井下石。
唯有他們,人們眼中的紈絝、“不成器”,不計得失,一腔熱忱支援她。
夢裡那一世,他們幾個是人人都瞧不上的爛泥巴,在國難來臨,卻都上了戰場,把東啟國大軍,一口氣打到他們的國都。然而他們幾個一個都沒有回來。
他們都是為國捐軀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得到他們的承諾,這是榮耀,是驕傲,也是自己的一份倚仗。
她想說感謝,可是太單薄了。
“以後你們的酒我包了。”她說。
在她如今的進退維艱中,這些紈絝將會助她逆風翻盤,就讓她用手中的美酒,為她與不屈的人生,壯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