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年看出來太后對黃德勝繼續彈劾感到厭倦,便出言勸道:“黃大人,你適可而止吧,午時已過,陛下年幼,扛不住餓出了事,你承擔得起嗎?”
黃德勝捶胸頓足,痛心疾首,怒不可遏:“國公爺,下官必須說,再不說就要出大事了。”
“太后娘娘,臣以項上人頭擔保,這個貪墨案就是丞相大人所為。”
“西南三州冰凍天災,刺史上的摺子,都被丞相大人壓住了,現在滿大街越來越多的災民、流民。”
“據逃荒過來的災民說,賑災糧一直不到位,送去的都是生了蟲子發黴腐爛的陳糧。”
“而那個提供陳糧的,就是蘇葉。”
“西南的百姓已經造反了呀,太后娘娘!”
黃德勝一口氣說完,老淚縱橫。
梁言梔大驚失色,問道:“西南幾州都沒有摺子上奏嗎?”
傅璋道:“刺史的正規文書並沒有到京城,賑災的官員也沒有回來,一切都是黃德勝的猜想。”
這時候,文國公站出來,說道:“太后娘娘,臣也聽街上百姓議論,說賊首俞成忠,糾集西南三州的災民,已經打到施州了,且有迅速壯大之勢,請太后娘娘儘快派人查探。”
“文國公,你休要聽風就是雨,街上流言五花八門,你都拿到朝堂上來驚擾陛下和太后娘娘?”傅璋怒道。
黃德勝指著傅璋罵道:“賊子,街上諸多西南三州的災民,稍微用心聽一下,就能知道。你壓住奏摺,誤國誤民,實在該死!”
梁知年也站出來。
前幾日,柳南絮說街上傳言西南造反,梁勃和梁知年便開始調查,這幾日也陸續查到一些資訊,西南確實反了。
“臣也派人在街上查問,流民反饋,確有名個叫俞成忠的叛賊,糾集一幫亡命之徒燒殺搶掠。”梁知年道。
太后這才著急,道:“來人,把最近西南的信件都呈上來。”
春安跟著傅璋去拿所有的信件、摺子。
找了半天,只找出來一個月前遞上來的普通述職信件,有提到冰凍,要求開倉放糧。
至於百姓怨聲載道、揭竿而起之類的文書,一份也沒有。
傅璋理直氣壯地說道:“太后娘娘,臣能理解黃大人憂國憂民,但是臣並沒有壓住信件。反倒是請求賑災的摺子,臣在江南看到了,就立即批示往西南三州調撥三十萬石糧食賑濟災民。”
黃德勝跳起來,就差一個大耳刮子打他臉上,罵道:“你個奸佞,還好意思提賑災糧!”
他撲通跪地,大呼,“陛下,太后娘娘,丞相送去賑災的就是那些發黴腐爛的陳糧,所以逼得那邊百姓都造反了。”
傅璋自然不認賬。
他下令送糧賑災,地方官員以次充好,這是地方官員瀆職,並不是他的意思。
“至少你有失察之罪。”黃德勝叫道,“太后娘娘,那些反賊要打到京城來了啊!”
“丞相,黃大人既然提出,因賑災糧黴爛造成百姓造反,那麼就由你前去賑災、安撫,處理西南三州的天災。”
太后娘娘嚴肅地道,“你身體未痊癒,帶上一個太醫,早去早回。查實是哪位官員以黴爛變質糧坑害災民,立即下獄,抄家滅府。”
傅璋由王巍扶著下跪領旨。
又是替罪羊!黃德勝憤怒地跳起來,還想抗議。
太后冷冷地說:“黃大人,朕知道你忠心,然而事情有輕重緩急,你難道叫朕把幹事的都殺了?誰去做事?靠你一個人嗎?”
黃德勝辯解道:“不是……”
太后打斷他的話:“丞相此去賑災,功過是非,等把西南災情穩定了再論。”
“可他就是造成人禍的罪魁禍首啊!”
“黃大人,貪墨案已經查清,除了店鋪是他嫂嫂的之外,有什麼證據證明此案與丞相有關?”
太后拍了龍案,“黃大人,不要覺得你是御史,朕不敢殺你就可以胡攪蠻纏!”
黃德勝張口結舌,一腔激昂都萎頓下去。
證人證言都不能令人信服,他一個御史還有什麼辦法?
走出金鑾殿,黃德勝也不在乎他那一身先帝賜予的戰袍,毫無形象地坐在大殿外的臺階上。
把手裡的小本本,一下一下地撕碎。
哧啦,哧啦,哧啦!
隨手一揚,碎屑隨風飛舞!他嘿嘿地笑著,又號啕大哭。
他是太皇太后的人沒錯,可他首先是大陳的御史啊!
百官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黃德勝,拍拍他的肩膀,一個個搖頭而去。
大陳,完嘍!
朝堂散去,宮裡終於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