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年前的事了,季家暗中支援二皇子謀反,她奉祁蘅之命清除叛黨。
那夜她手起刀落,血染羅裙,卻不曾想那些暗衛中有季遠安的親信。
“那是皇命。”她低聲道。
“皇命?”季遠安猛地逼近一步,身上鐵甲寒意逼人,“你不過是他養的一條狗,還真當自己是什麼東西?”
他目光凝視著她,冷笑更甚,“可惜啊,刀山血海,最後卻只能做個婕妤,莫不是因為……你還跟過大皇子,陛下心有芥蒂?”
桑餘靜靜站著,任由他的羞辱如刀般剮在心上。
她早已習慣這樣的諷刺,甚至覺得有些可笑——當年那個說要帶她遠走高飛的少年,如今竟成了這般模樣。
季遠安是桑餘曾經見過的,最單純的少年了。
他知道自己燒傷時,會偷偷溜進宮裡送藥,給她帶愛吃的青團。
還會因為祁蘅對自己言語重了和他打架。
身上永遠沾滿了泥點子,比她和祁蘅歲數都小,就是個毛小孩。
直到那天晚上,季遠安在門外親眼看見她殺了一院子的人時——
那一刻,少年的眼裡只剩下驚恐。
原來他喜歡的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桑餘回過神來,竟在此刻沒有半分和季遠安爭吵的力氣。
本來就是她對不起他。
她騙了他。
他曾經對自己好,只是一直以為她只是個……小宮女。
“說完了?”她抬眸看他,“我可以走了嗎?”
這副平靜的模樣徹底激怒了季遠安。
她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
憑什麼一點虧欠的模樣都沒有?
季遠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就這麼不在乎?他們說的,還真是沒錯!”
說的是什麼,桑餘也猜出來了。
一條走狗,一個趨炎附勢的賤婢。
“季遠安。”桑餘猛地抽回手,“今時不同往日,請你自重。”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季遠安頭上。
看來她真的,要打算和自己斷得乾乾淨淨。
憑什麼?
明明是她騙了自己,一個劊子手,要斷,也應該是他先斷。
季遠安臉色鐵青,指尖微動。
“你這是在忤逆本統領?”
他似是就想逼著她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和愧疚來,冷聲道:“跪下。”
桑餘站著不動。
“我讓你跪下。”季遠安重複:“禁軍統領有權懲戒不守宮規的嬪妃。”
周圍的禁軍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出聲勸阻。
一向肆意大度將軍怎麼對一個妃子如此苛刻?
桑餘看著眼前面目猙獰的男人,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是啊,他們都長大了。
他們都不是曾經的少年了。
桑餘笑了笑,似乎並不覺得是多恥辱的事,於是點了點頭,緩緩屈膝,膝蓋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