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安垂眸,聲音冷硬:“回陛下,桑婕妤衝撞禁軍,臣……正在教她規矩。”
想到剛剛桑餘的軟弱,季遠安就覺得憤怒,又說了一句:“是她自己跪下去的。”
秋風卷著落葉在三人之間打著旋兒。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看皇帝會如何處置——畢竟桑餘曾是陛下最親近的人。
祁蘅卻突然笑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原來如此。”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桑餘,聲音輕飄飄的:“既然這麼喜歡跪,那就跪著吧。”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正好合了你這一身的奴骨。”
這句話像一把刀,一下子狠狠扎進桑餘心口。
祁蘅轉身,對季遠安道:“季卿,隨朕去御書房。”
季遠安怔了怔,下意識看向桑餘,卻見她已經低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脆弱得彷彿一折就斷。
罷了,罪有應得。
“是。”他最終應了聲,跟著祁蘅離去。
她眸子頓了頓,卻仍挺直脊背,只是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摸到了那個裝著玉佩的錦盒——還沒來得及給他呢。
——
祁蘅踏入御書房,殿門在身後沉沉合上。
他背對著季遠安,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案几上的奏摺,指節微微泛白。
季遠安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看出這位皇帝,是在剋制著什麼。
“季卿,”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冷,“今日之事,是你越界了。”
季遠安垂首而立,唇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明白?”祁蘅眼底寒光凜冽,一字一句,微微沙啞:“朕讓你統領禁軍,不是讓你去為難一個手無寸鐵的嬪妃。”
季遠安抬眸,直視帝王的目光:“陛下是說桑婕妤?”他頓了頓,笑意更深,“可她不是您親口說的——‘奴骨’嗎?”
“放肆!”
祁蘅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叮噹作響。
“那是我和她,你算什麼?”
季遠安怔了怔,他也感覺出來了。
當了皇帝的祁蘅,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對桑餘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所以,那個女人方才那樣卑微,真的是被拋棄了嗎?
季遠安胸口一陣悲涼,抬眼看向祁蘅,分毫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陛下何必動怒?您和臣……不都是一樣的嗎?”
“一樣?”
“是啊,”季遠安輕笑,“您不也在欺負她嗎?”
祁蘅瞳孔驟縮,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刺了一下。
季遠安繼續道:“她給您當了那麼久的刀,您卻偏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羞辱她;您明明知道她性子倔,卻偏要逼她低頭……”他抬眸,眼底帶著幾分譏誚,“陛下,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話語一出,祁蘅面色突變。
“滾出去。”
祁蘅的聲音冷得像冰,指節攥得發青。
——
夕陽西沉,宮燈漸次亮起。
桑餘跪在青石板上,膝蓋已經疼得麻木。
她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顆、兩顆......就像很多年前,祁蘅被其他皇子欺負後,她陪他在冷宮的屋頂上數星星那樣。
小時候的祁蘅其實還挺可愛的。
怎麼長大了,就這麼傷人呢?
“娘娘......”遠處,林嬤嬤和進福躲在廊柱後,急得直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