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拍了拍李識衍的肩,問他在看什麼。
李識衍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
可等再看過去時,轎子裡的人已經放下了簾子。
彷彿方才的一眼,只是李識衍的錯覺。
旁人便又與他聊起了仕途之事。
“好不容易考取進士,那夫子是極想把你留在翰林學府的,將來前途無量,做什麼非要去江南當刺史啊?”
李識衍答:“江南很美。”
好友都笑:“那到底是人美,還是風月美啊?”
李識衍思忖了許久,這才極為認真的答道:“無關風月,那裡無雪,不冷。若是能求得一心人,便不會怕她再冷。”
——
明明已快是新歲,天邊的日頭也暖和,雪都開始化了,可桑餘卻總覺得會冷。
以前的那些傷傷了根基,弄得嬌氣的不行,偏一點風都不能吹。
方才就偷偷瞧了一眼外面,就凍得指尖疼。
祁蘅卻在半月前,將她帶到雪地,看著沈康被殺。
桑餘再也不想看見漫天的雪,再也不會喜歡冬天。
那雪只會讓她想起倒在雪地裡,胸口湧出一朵巨大血花的沈康。
傍晚時,終於到了城門。
雲雀扶著桑餘下車。
桑餘緩緩下車,目光落在高聳巍峨的長安門上,十一年了,這裡卻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
從前,桑餘就躲在門下的牆邊乞討。
有一錦衣華服之人走過,掉下一塊點心,是桂花糕。
她去搶,搶贏了所有孩子,儘管打的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再抬眼,便看見了絕色姝麗的惠嬪娘娘瞧著她,眼裡都是滿意。
她還牽著一個小皇子。
小祁蘅伸出手,拿走了她掌心臟兮兮的點心,扔在地上。
桑餘頓時就哭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搶來的一口吃的。
可眼淚還沒落下來,祁蘅便又在她手裡塞了一塊乾淨的,完整的桂花糕。
“以後,不會再讓你吃髒東西了。”
這是祁蘅對她說過的第一句話。
明明比她還小兩歲,可言語間卻盡是深沉難測,像一個小大人。
思及此處,桑餘收回了目光,往別處看去,卻發現祁蘅也在看她。
當年那個為了一塊桂花糕能打贏所有小乞丐的姑娘長大了,卻被十多年的後宮生活折磨的已是憔悴瘦弱。
祁蘅忽然察覺,自己從來沒有實現諾言。
他第一句話就騙了她。
桑餘跟了他以後,似乎也沒有比宮外乞討的日子好過多少,也沒有吃很多的桂花糕。
他心口驀然一緊,只覺得心底牽扯著痛,忽然想叫桑餘過來。
可還未開口,桑餘便不再看他了。
好像把什麼都忘了。
她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容妃好奇的問:“這是給陛下準備的賀禮嗎?是什麼好吃的?”
齊嬪笑她:“容姐姐,你以為誰都同你一般只想著吃啊,都送吃的……”她低聲附到容妃耳邊嘀咕道:“陛下不得撐壞了。”
話音落,兩個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團。
直到看見陛下正看著自己這邊,兩人連忙收了起來。
祁蘅不是在看她們,只是在看桑餘。
他也想知道,桑餘會和他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