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寧忽然搭上他的手,柔聲道:“陛下,臣妾為您備了新歲賀禮,陛下等下可要第一個看我的。”
陸晚寧很少提出要求,這還是她上次在浣衣坊和祁蘅出現裂痕後,終於鼓起勇氣這樣驕縱。
祁蘅想了想,點頭應是。
此時,朝堂百官都已在城牆之上侯著了。
兩面大鼓有節奏的敲擊起來,激昂澎湃,浩浩蕩蕩。
見祁蘅走來,百官紛紛下跪叩首迎接。
祁蘅走過跪著他的他們,徑直向高臺而去,轉身落座。
坐在這裡,可以看見整個長安城。
做了皇帝,便就是要登一次長安門,看一眼自己擁有的東西,看著自己皇權的蔓延。
“平身。”
眾人紛紛起身。
陸淮安剛與陸晚寧交換了目光,下一瞬,隨即看見了她身後的桑餘。
桑餘也在看他。
只是和從前都不相同,這一次她看自己時沒有半分溫和或怯懦,只有死透了的冰冷,甚至還帶著幾分拭目以待的嘲諷。
陸淮安怔忡幾分,慌忙垂下了眼。
她知道了,她知道是他害死了沈康。
一定是,所以她才會這麼恨自己。
祁蘅目光漸漸落在了下方,遠遠望去像是在看陸晚寧,實則在看桑餘。
但他也看見,桑餘在盯著陸淮安看。
那雙眼睛裡,是祁蘅許久都沒見過的嗜血寒意,自從她身子廢了之後,便很久沒有露出過這樣的決絕。
只對陸淮安,對晚寧,還有自己有過。
祁蘅想了想,桑餘已經把他歸結於對她仇深似海的那一類中了。
明明,從前她還與想害自己的人勢不兩立,現在卻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日頭漸落,趕了一天的路,可沒人覺得疲憊,反而都在期待即將到來的煙火盛宴。
看著始終和祁蘅湊在一起的陸晚寧,趙德全卻犯了難。
小太監盛安看師父無可奈何皺著眉的樣子,忙上前伺候道:“乾爹,怎麼了?”
趙德全有些無奈:“陛下要和昭妃放煙火,可……可陸貴妃卻始終湊在他身邊,這讓我們做奴才的怎麼辦?”
兩人暫且推了下去。
陸晚寧拉著祁蘅的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眸色泛出淚光,忽然說起在北境的事。
“在北境的三年,陛下便就是和我這樣看星星,您說等有一天一定會接我回京,在新歲之時看煙火,如今真的實現了。”
祁蘅聞聲笑了,握緊她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回首,又看向了身後的桑餘。
桑餘置若罔聞,深思遊離,前面的人說什麼她也不在意。
她也有些想看看煙火是什麼樣的。
只是這裡太高了,冷冷清清,盡是虛偽和謹慎,和這些道貌岸然的人虛與委蛇,彼此算計,一點都沒意思。
如果可以,她更想在城樓之下,就在人群中感受著新歲來臨之時的熱鬧,肆意自由的看著煙火,儘管遙不可及,卻是心安自得。
城門下一片熱鬧,百姓接踵摩肩,水洩不通,卻又好不熱鬧,變臉、噴火、雜耍惹得人群一陣陣驚呼。
李識衍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穩,找了個角落才得以歇息片刻。
恍惚抬頭,他看見高高在上的天子和權臣。
人們都說考取功名,就是為了能有朝一日站在上面。
可此刻,李識衍卻覺得不對。
那裡那麼高,離百姓那麼遠,真的能看清腳下的臣民嗎?又怎麼會是考取功名的目的呢?
站在底下,似乎才能離百姓真正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