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識衍和桑餘早就暗結連理!
陸淮安想起那日在酒樓,李識衍聽見自己說要帶走桑餘時,竟然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還真能裝!
陸淮安踉蹌著後退,鮮血從手腕的箭傷汩汩湧出,染紅了紫袍袖口。
他盯著李識衍,忽然扯出一個扭曲的笑:“李識衍,你確定要護著她?她一個被聖上廢棄的女人,連貞潔都沒有了,名聲都爛透了,誰知道爬過多少個皇子的床……你不嫌髒嗎?”
桑餘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縮,面上卻仍是一片漠然。
這樣的話她聽得太多,早已麻木。
只是此刻,她忍不住抬眼看向李識衍的側臉。
他答應幫師父救自己,把一切都計劃的如此周全的人,清風霽月的朗朗君子,讓他聽見自己不堪的過往,他大抵會覺得沒必要如此費心思的救自己吧。
果然,李識衍鬆開了桑餘的手。
桑餘的掌心就這麼空了,她垂下眸,絲毫不覺得意外,緩緩的收回了手。
只是覺得,他的……掌心很溫暖。
李識衍緩步上前,聲音輕得幾乎散在晨風裡:“陸淮安,你覺得我會在乎名節那種狗屁東西嗎?”
桑餘心頭一震。
李識衍從沒有說過這種粗鄙之言,那個永遠端方清雅的夫子,此刻竟……
陸淮安先是一愣,繼而嗤笑:“裝什麼情深義重?聽說她身上全是傷疤,怕你見到了會被嚇死!”
“其實我早就想殺你了。”
李識衍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只是你還有用,所以我一直在忍耐,終於,你沒用了。”
陸淮安的笑容僵住。
說了這麼多,難道都沒有動搖李識衍半分?
一個男子,怎麼會連女子沒有貞潔這種事都不在意?
李識衍即使轉向桑餘,詢問:“他,你想親自動手嗎?”
桑餘看過去,看向已經一臉不知所措,彷徨詫異的陸淮安。
她搖頭:“不。”
陸淮安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她這是不忍心自己死麼?
雖然自己騙過她,可自己也的的確確和她有過信任,她的確和他交付過自己的軟肋……
下一刻,卻聽桑餘小心翼翼的回答:“會髒了我的手,我……我不想再殺人了,可以麼?”
李識衍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彷彿自己會逼她去做,心中就猛的一酸。
“好,你不想做的事,就不做。”
桑餘微微一頓,看向李識衍。
這句話對她而言,陌生得幾乎不真實。
十多年來,她習慣了被命令、被安排、被利用。
從未有人對她說過,原來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做。
李識衍又說:“我替你殺。”
他邁步,正要撿起地上的匕首,身子忽然一頓。
回頭,是桑餘扯住了他的袖口。
李識衍回頭,見她眼睫微垂,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也不要動手。”
她目光落在他手上,那雙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執筆時能寫出最鋒利的奏摺,最清雋的詩文。
絕不能因為她被血染髒。
“夫子的手,”她低聲道,“是用來寫字的。”
李識衍心頭一顫。
他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睛,看著她攥著自己衣袖的指尖小心翼翼鬆開又收緊,忽然意識到——
她終於,對自己流露出一點點細微的信任與在意。
像一隻傷痕累累的貓,終於肯從角落裡探出爪子,輕輕碰了碰他的手。
“好。”李識衍頷首,回來,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不動聲色間,他朝遠處黑甲衛做了個手勢。
陸淮安臉色驟變,他看見桑餘真的要跟李識衍走了,強撐的氣勢終於崩塌:“李識衍,你到底是誰?你到底為何要這般護著她?就不怕陛下知道你們的姦情?”
他聲音發顫,最後問:“李識衍,你不怕被她牽連,死無葬身之地?”
李識衍步伐一頓,輕笑了笑,把掌心裡冰涼的手握的更緊:“那就等他知道了再說。”
隨後,看向孤立無援,只能等死的陸淮安,笑了笑。
“不過,你先去地府等著,你的好妹妹和義父,很快就會來陪你的。”
箭矢破空之聲響起。
桑餘踩過地上那隻一隻乾枯的草蟈蟈,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時,她聽見陸淮安在彌留之際含混地喊了什麼。
不重要了。
陸淮安倒在了地上。
恍惚間,他想起一年以前的那日,自己本是要帶她走的。
可惜啊,他們之間,從來都只有傷害與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