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訕訕一笑。
“當年宋家六個兄弟的事,和它其實半點關係也無。”
“人心不足蛇吞象,手足殘殺兩敗俱傷,山林的野鬼將他們的肉身奪去,那些人便都死了。”
“阿祟食鬼,它將那五隻鬼通通捉了出來吃掉,唯獨漏了那一個宋齊。”
“那你為什麼封印阿祟?”
宋斬秋蹙眉,手裡青瓷的茶杯捏在指尖轉了轉。
“它是千年的惡靈陰邪,做事又全憑喜好,比起宋齊身上那隻鬼,它更能為禍人間。”
宋斬秋不接受這種說法,她沒有回話,青瓷茶杯裡的茶已冷卻。
“你又怎能武斷它是邪祟?山野精怪也是有的。”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趴在它膝上的阿祟,黑白分明的眼,軟而冰冷的面頰。因此對著端尚道長的用詞都尖銳了些。
道長搖了搖頭,笑得親和,沒有回答,只道:“我如今壽元將盡,它總有重現人間的一日。我看姑娘與它有緣,把它交到你手上,也不失為一種解法。”
宋斬秋手一抖,茶盡數灑了出來。
“道長這是答應幫阿祟解開封印了?”
她放下那杯子,看向他的雙眼難掩欣喜。
端尚暗道緣分妙處,心下暗笑。
那惡靈他也見過,彼時他還是個小道士,跟著師傅遊歷天下,見到它那天,它坐在幽暗的樹影下,好似林間仙人。
“師傅……它是仙人嗎?”
小小的端尚仰起頭看著那隻鬼,那時它的眼睛還是紅的,月光下它的視線掠過他們,帶著悲憫的神性。
師傅面無表情答道:“那不是仙,是鬼。”
端尚從久遠的回憶裡回過神來,樹林開始嘩嘩作響。
“我還沒答應呢。”
他又斟了杯茶,遞給她。
“可以,但有條件。”
宋斬秋一口答應:“我都答應。”
端尚掐指算了算日子,他似乎有些看熱鬧似的看著她。這小姑娘分明過幾天就有一樁姻親,她卻又對那鬼的事這麼上心。
“我斷了鏈子,把它交給你看管,你要牽好手裡的鏈子。”
馴狗嘛,這不是宋斬秋專業對口嗎?
“道長開什麼條件?”
“宋齊身上那隻野鬼也逍遙多年,你讓阿祟捉著它,五天後,到我跟前來。”
宋斬秋一口喝下那杯茶,含笑起身:“好。”
端尚道長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搖搖頭。
阿祟哪裡是普通的鬼呢?端尚道長目光悠遠,遠處的山林裡,它好像看見那隻不諳世事的鬼坐在樹上,晃著腿看著來人。
它從來就不能被束縛。它需要渡化。
渡,何其困難。
……
宋斬秋不知道的是,端尚道長那個幼稚的傢伙,選了個極好的日子。
畢竟何知府已經急著五天後就把她往巡撫家裡一送了。
她一踏進府裡,媒人就歡歡喜喜地迎了上來。
“這位就是準新娘子吧?”
宋斬秋看著面前笑眯了眼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