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散去,各自準備明日的慶功宴,盧峰正要轉身離去,秦烈卻叫住了他。
“盧峰,你過來。”
盧峰心中一動,快步走到秦烈身前。
秦烈示意他附耳過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盧峰聽著,臉色幾番變化,先是驚疑,隨即轉為凝重,最後化作了然與欽佩。
他直起身子,對著秦烈重重一抱拳,眼中再無半分疑慮,只剩下堅定的執行力。
“把總放心,”他壓低了聲音,語氣斬釘截鐵,“屬下,明白該怎麼做了!”
白登山小營。
此地與尋常墩堡不同,不僅是方圓百里內三座屯堡的指揮中樞,其營堡之內,更有大片田畝與民居,儼然一座獨立於邊關之外的小小縣城。
此刻,小營正堂之內,新任百總張成山正眉頭緊鎖,盯著桌案上兩份軍報,眉宇間凝著一團化不開的愁雲。
他本是隆佑七年的進士,在戶部任職,只因一次賬目疏漏,便被下放到了這苦寒邊地,從一個文官,搖身一變成了掌管數百人生死的七品武官。
“夫君,還在為軍報之事煩心麼?”
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張成山的妻子範氏端著一盞熱茶,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
“夫人,你怎麼來了?天涼,快回屋歇著。”張成山一見妻子,臉上那股愁苦之色稍緩,連忙起身相迎,言語間滿是敬重。
範氏乃是盧陽範氏旁支之女,當今內閣盧閣老便是出自范家主脈。她當初不顧族中非議,下嫁於貶官外放的張成山,這份情誼,張成山時刻銘記於心。
範氏將茶盞放在他手邊,柔聲道:“夫君心憂,妾身又怎能安睡?可是那渾源谷與鹿溪泉兩處,又出了事?”
張成山嘆了口氣,坐回椅上,端起茶盞卻無心飲用:“夫人所言不差。這兩處接連上報,說是遭了韃子散兵侵擾,損失慘重。可怪就怪在,他們都言之鑿鑿,說是撞見了韃子的‘鷹師’!”
“鷹師?”範氏美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錯。”張成山面色凝重,“鷹師乃韃子王庭精銳,向來以騎兵之利橫行草原,其戰法大開大合,何曾有過這般小股襲擾、翻牆越堡的行徑?這事處處透著詭異,倒像是……”
他話未說完,卻又搖了搖頭。
範氏冰雪聰明,自然明白他未盡之意,輕聲接道:“倒像是有人在虛報軍情,誇大敵勢,意圖冒領功賞,或是……掩蓋些什麼?”
張成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隨即又化為更深的憂慮:“夫人一語中的。可最讓我不安的,還不是這個。”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沉聲道:“三座屯堡,渾源谷與鹿溪泉都鬧得天翻地覆,唯獨那黃居行鎮守的岩石村,卻是一片死寂,連份最尋常的平安報都未曾送來。這……太不尋常了。”
範氏聞言,心中一動,問道:“夫君對那黃居行,印象如何?”
“一個老軍伍罷了。”張成山微微搖頭,“我到任時日尚短,與他並無深交。只是營中的孫副百總,對此人倒是推崇備至,常說他治軍有方,是邊關難得的幹才。”
言下之意,孫副百總與黃居行怕是早有勾連。他一個新來的百總,根基未穩,若是下面的人鐵板一塊,日子可就難過了。
範氏正要再言,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親兵快步入內,單膝跪地,高聲稟報道:
“啟稟百總大人!岩石村屯堡墩長盧峰,有十萬火急軍情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