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府這樣的世家來說,想要去官府替人解決個庶人戶籍問題,也就是個跑跑腿的事。陸景行顯得平淡,點頭道:“這容易,明日便吩咐人去辦。”
“那就多謝陸府主與凌姑娘了。”鄭孟心的這聲謝異常真摯,她沒料到鍾離湲這才回到徽州便提起了她的戶籍問題,原來鍾離湲不僅言而有信,竟然還將此事放在了心上。她想到自己即將成為平民百姓、即將就能夠堂堂正正生活了,內地裡不免有些激動。
寒風穿過門縫,絲絲縷縷遊蕩在空氣中,撩動起一排排燈火微閃,幾人的身上皆被覆上了一層柔和的暖暈。鍾離湲眸光落在陸景行那擺放茶具的手上,心中的疑惑雖未消退,但不知不覺生出了幾許安寧。
鍾離湲感覺自己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向延陵楦問些事,即使延陵楦選擇不答,那對她來說也無關緊要,最主要是讓延陵楦主動岔開話題,不再勸她放棄做生意。而若是他選擇回答,那麼對她來說也算是意外收穫。
鍾離湲想到這些,趁鄭孟心道謝,她順勢淡淡回應道:“嗯,這一路上車馬顛簸,我讓雀兒先帶你回房,待用過晚膳便好好休息吧。這幾日養精蓄銳,之後會很忙碌。”
在鄭孟心道謝之時,雀兒卻發了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愣了許久,直到鍾離湲一語落下,才忍不住驚撥出聲:“少主?你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我也與紫笛姑娘一般了?”
興奮之中,雀兒似乎連話都說不通暢了,她可從未奢求過自己能夠像紫笛一樣做個普通平民女子,甚至想都沒想過。當然,她有時也會羨慕,但也僅僅是羨慕而已,固化的階級似乎如同一層烏黑的羅緞般,從一開始便罩在了她的心上,羅緞內阻劫的是她的憧憬奢望。
雖然自從跟了鍾離湲之後,雀兒能感覺到鍾離湲甚至整個陸府的人,都從未將她當作過奴僕對待,可畢竟奴僕的這層身份還寫在戶籍上,奴籍的脫與不脫對她的意義還是不同的。
“別急著欣喜,我有要求。回府之後,我會為你安排夫子學識文斷字,讀書,若學不好便等著受罰。”鍾離湲這話雖說得嚴厲了些,不過也情不自禁舒展開了唇角,並用目光略略指了下鄭孟心,“先帶這位大娘去休息吧。”
“啊?”雀兒忍不住將雙眸猛地一睜,愣了愣才又垂下眼簾,張圓嘴應道,“哦,雀兒定努力學。不過說起來,奴婢跟了少主這樣久,少主可從未罰過奴婢呢,不怕,嘻嘻。大娘,請跟我來吧。”
其實對於雀兒來說,只要是她家少主吩咐她的事,即使她家少主沒說過要為她脫奴籍,她也會盡力去完成。況且,她清楚,讓她學識文斷字也是為她好,只不過她感覺讀書識字過於艱辛了而已。
此時雀兒滿臉皆是喜悅,鄭孟心看到雀兒主動幫自己拿起了一旁的行囊與披風,也隨即起了身,只不過在臨走之時,她向鍾離湲深深作了個揖:“承蒙凌姑娘如此器重,我定不負凌姑娘所望。”
鄭孟心也確實感到勞累,這幾日長途跋涉,舟車勞累不說,中途又受驚嚇,可以算是身心俱疲,她原本就想早些回房休息,如今聽鍾離湲主動提起,她樂意之至。
雀兒帶鄭孟心出去後,隨著房門被關上,屋內一時竟安靜了下來,外面傳來的呼嘯風聲顯得強勁。延陵楦原本還想再勸一勸鍾離湲,想讓她打消做生意的想法,不過看那婦人對鍾離湲的舉止言談,她們似乎已是下定了做生意的決心。
如此一來,倒讓延陵楦失去了勸說的言辭。不過他轉念稍一沉思,似乎又想明白了,既然鍾離湲如今產生了做生意的興致,只要她能在這件事上獲得快樂,那麼他滿足她這個意願又有何妨呢?即使她在他父皇面前說想要開一家商鋪,只怕他父皇也會無條件準允,他們堂堂延陵家難道還賠不起這點小錢不成?
絲絲寒風若有似無地拂動著延陵楦的肩後髮梢,幾人周身茶霧嫋娜,延陵楦溫溫和和說道:“做生意需要本金,湲兒需要多少,儘管與楦哥哥說便是,此事還是不要告訴沐弟為妥。若是不夠,我有信物在身,也可隨時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