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楦以為自己將剛剛的神情變化掩飾得很好,然而卻不知,這些全洞察在了鍾離湲心中,只不過鍾離湲並未點破他罷了,並且還繼續向他問道:“那項千兒可還有其他子嗣?”
由於封白悅的事,鍾離湲便想向延陵楦求證個答案。當然,不僅僅是因封白悅,還因皇上,若是項千兒與雲候還生有其他子嗣,那麼皇上為何只給她一人恩寵?她想想就覺得說不通。
況且,在雲候五個子嗣裡面,若論權勢與能力,她幾乎沒有,僅僅只有一個尊貴的空殼封號而已,這些似乎就能夠證明她很有可能是項千兒留下的唯一血脈,否則封白悅又怎會偏偏找上她。
而事實也正如鍾離湲所料,延陵楦很快給出了這樣的回應:“據我所知,應當只有你。除此之外,雲候其他子嗣皆出自何氏。”
“對於項家被滅族一事,楦哥哥還希望湲兒能夠看淡些,此事已過去二十多年,其實與你無關,因此你勿要介懷。這些便是楦哥哥所知曉的全部內情,我想湲兒應當無疑問了。”延陵楦舒眉,他那根緊繃的心絃終於鬆懈了許多,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楦哥哥放心,既然滅族一事已過去多年,湲兒自是不會放在心上,還多謝楦哥哥今日坦誠相告。”鍾離湲迎上延陵楦的目光,對他點頭一笑,並感慨輕嘆道,“雲候對何氏倒真是情真意切,這麼多年竟能做到只鍾情她一人,不納側室對於王侯而言倒是罕見。”
鍾離湲提到雲候不納側室一事,原本是想舒緩兩人之間的氛圍,然而聽到延陵楦耳中卻變了意味,延陵楦擔憂鍾離湲多想,就又主動開口解釋道:“其實不止你母親,何氏也並非雲候鍾情之人,只不過你大哥鎮守邊關多年,戰功赫赫,何氏也算出生於名門,扶正她也是局勢所驅。
聽聞雲候年少時外出遊歷,曾戀上過一名異域女子,此事在君都並非秘事。他二人許是礙於身份吧,終究沒能相守,但確切原因,無人知曉。總之,當初項家與雲候府乃是政治聯姻,兩人因婚後多年無子,才納了何氏進府,湲兒應當能理解。”
“我懂,楦哥哥不必替我擔心,這是他們上一代的事,我不會在意。”鍾離湲略略搖頭,神情淡然。在她眼裡,她與那兩家只不過連著一份割不斷的血脈而已,除此之外再無聯絡。
看來這場談話終是結束了,陸景行淡定地喝下半盞茶水,並隨著茶水的入喉而暗自舒了一口氣,還好延陵楦一直在避重就輕。也正如鍾離湲所言,延陵楦也許不清楚君都之中更久遠的事,但是對於近十六七年內發生的事應該瞭解。陸景行剛剛還真怕延陵楦一時不忍,從而向鍾離湲透露出他所知曉的全部真相。
就陸景行調查所知,延陵家與左丘家與項家,這三家的恩怨也並非一天兩天,而是牽扯到先皇第一任皇后姜夫人。如今姜夫人與鍾離湲母親的靈位還被供奉在君都城西外的普玄佛寺內,由三位高僧鎮守,沒皇上延陵鄴的命令,無人能靠近佛寺內的那片禁地。
陸景行聽說當年姜夫人慘遭剝皮而死,骸骨不知所蹤,唯剩一張人皮被婢女偷偷帶出項家,交給了延陵鄴。並且姜夫人曾在項家誕下過一女,這女嬰很有可能便是項千兒,後來項千兒嫁進雲候府,只不過十多年無子嗣。在懷上鍾離湲後,又不幸慘遭市井無賴輪流侵犯,最終不堪受辱而咬舌自盡。
陸景行清楚,這些事對於延陵鄴與鍾離湲來說,乃是血海深仇,至於仇家是何人,延陵鄴定是心知肚明,奈何卻復仇無力。當陸景行上次看到鍾離湲在殺左丘家那兩刺客時的反應後,又怎忍心讓鍾離湲日後捲入這樣的漩渦中去,他能做的便是隱瞞。
而對於延陵楦來說,有些真相,他也終究還是說不出口,怕傷了鍾離湲,他無法告訴她,其實她是從她母親腹中取出的遺胎。
僅僅八個月的胎兒,他父皇為使這個不足月的嬰孩存活下去,不僅命人在醫理上用盡了心力,甚至還寸步不離地守了她三年,處理政務時就將她放在政務殿裡,上早朝便將她抱至朝堂,夜裡便帶著她在清夫人宮中就寢,同吃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