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後的晴空湛藍高遠,崖下雲霧翻湧,和煦的陽光撒在上面光暈迷離。遠處,日影在疊嶂的群山間緩緩西移,少年對延陵楚拱手一禮道:“宮上,眠淵師妹已平安回到陸府,如今與五皇子在一起。只不過,師妹在離開長沙郡前,與沉儲那賊子接觸過。”
“嗯,無礙。”崖風輕輕拂動著延陵楚的墨髮,他略略點頭,不曾從竹簡上移一下眼。
風聲裡混著時遠時近的鳥鳴在少年耳邊輕響,少年看到身前人沉靜自若,竟不自覺低下了頭去,自責道:“易月宮與飛徹崖之事,是弟子的過失,若不是弟子一時疏忽大意,也不至於著了沉儲那賊子的道,被困兩三月有餘,險些讓師妹遭劫,加上去年師妹淪落江湖一事,還請宮上一併責罰。”
少年提到自己口中那賊子便不由得抿緊了薄唇,暗自將後牙槽磨得咯咯直響。東洲不過是一片彈丸之地罷了,然而由於那賊子從中作梗,自從他師妹從侯府失蹤之後,他花了整整一年多時間才尋到他師妹蹤跡,結果過去沒多久,他又中了那賊子的計,想想就覺氣憤。
“他有心為之,怨不得你。東西可有送到?”延陵楚悠悠轉頭,將目光投在了殿宇內的長形案牘旁,那裡懸立著一幅裝裱精緻的鳳鶴圖。
許多人都只當這幅圖是延陵楚在入道凌居觀時所畫,然而不知道的卻是,其實此圖是他道侶的遺作。只不過畫裡起初只有背景和一隻綵鳳,後來他又補畫了一隻繞綵鳳盤飛的白鶴上去。
鍾離湲當時看過畫之後只記住了上面的綵鳳,卻忘了那隻繞綵鳳而飛的鶴,同時也忽略了題字中除了有棲羽這個名字外,其實還隱藏著另一個名字,眠淵。
延陵楚那凝視白鶴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寵溺,唇角輕輕上揚,讓少年見了忍不住無聲一嘆,開口道:“已親自送到師妹手上,宮上既然思念師妹,何不自己去瞧瞧,何必讓雙方都睹物思人呢。您去見一見,也許師妹也欣喜。”
聞言,延陵楚須臾間竟晃了一個神,他旋即微微眨了一下雙目,問道:“吩咐你的事,可有結果了?”
“弟子正欲向宮上稟報此事,經過驗證,陸府那位府主確實無靈根。”少年搖頭,神情略帶遺憾。
對於這樣的結果,延陵楚好似之前就思索過一般,問道:“聖泉水還剩多少?”
“兩滴,宮上是想為他造靈根?只怕不夠。想想我宮聖物,卻被沉儲那賊子所盜,著實可恨。堂堂一界之皇,專幹些雞鳴狗盜、恬不知恥之事!”少年說到最後冷哼出聲,轉頭望向了崖外。
延陵楚面色無波,並未急著回應少年,只是靜靜凝視著畫中白鶴的眼,算是預設了少年所提出的疑問。他過了許久才緩緩從畫上移開目光,也投向了崖外的遠方,淡淡道:“勉強夠了,只不過這就需要更多的時日罷了。你速回一趟山海之境,讓你師伯著手準備,回來時順便將那兩匹天馬取來。”
“是。”少年應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對了,弟子前些日子在飛去徽州的路上瞧見了四皇子,他竟流落在一座城池賣苦力為生。既然宮上先前便叮囑過弟子勿要插手凡塵之事,弟子當時便徑直走了。”
延陵楚望著遠處被暖陽所覆蓋的山巒,聞言略略點頭:“無性命之憂就好,這番經歷對他也無壞處。”
少年向延陵楚道了別,轉瞬的半個旋身便又化了形。
朱䴉體態優雅蹁躚,輕輕展翅,向北方翩然而去,剩下延陵楚一人望著南面的遠方竟淺淺失了神。
延陵楚似是有些讀不進手中的竹簡了,他失神良久後,擱下了竹簡起身,徑直穿過大殿,踏著羊腸山道離開了自己的住處。
徽州的雨又下了兩日,最終算是晴了。當鄭孟心拿到戶籍的那一刻,她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為感激鍾離湲,她特意在酒樓裡預定了一桌宴席,準備邀鍾離湲一同用午膳,而考慮到身份懸殊的問題,她沒有邀請延陵楦與鍾離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