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楚午六歲了。這六年，嗯，真的是乏善可陳。
在神話傳說裡，人死後魂歸地府，會被灌下一碗孟婆湯，然後忘記生前一切。而楚午在星雲漩渦中，憑著吞噬別的魂靈壯大了魂念，終於撐過了漩渦對前世記憶的磨滅。
只不過帶著記憶重生後，楚午才發現自己完全是在作繭自縛。一個成熟的靈魂封閉在弱小的嬰兒身體裡，感知到的一切都是乏味的，甚至難以忍受。
一歲之前，他不能說話；
一歲以後，他能說話了。只不過要模仿幼兒牙牙學語是件很倒胃口的事，而且還有眾人圍觀；
楚午決定裝傻裝啞，反正都知道他會說話了，只是生性嗜睡、不愛說話而已；
裝傻到兩歲，直到一天有個被管家責罵了的下人，對著楚午諂媚微笑，然後一口唾沫溫柔痛快地吐到他的小碗裡。還真是欺負小少爺傻啊！
不流利地開口說話是不行了，城主少爺的聰明早慧很快傳遍蘭水。只是楚原和夫人李梅嚴禁兒子出府。確實，城主府已經足夠大了，佔地百畝，算得上蘭水的城中之城。對一個幼童來說，在城主府內玩耍已經足夠了。可對楚午來說，這無疑是在坐牢。
他知道自己身在蘭水城，而且城外還有一個大湖：蘭水湖。大湖三面都是崇山峻嶺，那兒屬於蠻族赫勒部的地界；平原這邊，就屬於蘭水城了。大湖在蘭水城邊上收窄成河，這就是蘭水河；河水十八灣流遍了嶺西侯國十城。嶺西侯國的地貌如同一片狹長的樹葉，而蘭水河就象一道粗壯的葉脈貫穿全境。
楚午很想親眼看看蘭水湖，據說湖面煙波浩蕩還深不可測。順便再到河邊走走甚至到河裡游泳，畢竟前世他也是個游泳愛好者。
春天的陽光媚而不烈，楚午躺在自己的小院裡開始曬太陽。他不想讀書，一本攤開的《秦語》放在臉上遮住了刺眼的光線。六歲要發矇識字了，所有他的小院裡不僅有個管家楚七、兩個護衛、兩名小侍女，現在又多了一個啟蒙老師。
發矇識字對楚午來說自然多餘，出生時他無意中吞噬了一個秦人魂念，對這個世界已經瞭解不少了。只不過表現頑劣更得自在。反正楚家人都不喜讀書，自己老爹楚原，不也是捧著書本馬上鼾聲如雷？
小少爺在花架下熟睡，在一旁服侍的下人們屏息半天，終於忍不住小聲閒聊起來。
“七叔！”這是新輪值進來的護衛聲音：“您照看少爺不方便出府，有啥需要外出採辦的事只管吩咐。跑腿算我的！”聲音不乏討好的意思，畢竟在小院的未來半年，楚七就是頂頭上司。
另一個護衛儼然和兩個丫鬟已經混熟了，向她們繪聲繪色描述著城裡一些新鮮事。
管家楚七不動聲色站在楚午身後，他是小成境的中階武師，方圓丈餘內的動靜都瞭然於心。小少爺呼吸刻意平穩，明顯是在假裝熟睡，莫非就是為了傾聽幾個人的私下閒話？有這心思真不像才六歲呀！
楚午很喜歡聽身邊的護衛、侍女們閒聊城主府外發生的一切。雖然六歲了，可他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只能從身邊的隻言片語裡瞭解這個世界。
他已經知道自己身在蘭水城，而且城外還有一個大湖：蘭水湖，據說湖面煙波浩蕩還深不可測；大湖三面都是崇山峻嶺，那兒屬於蠻族赫勒部的地界；平原這邊，就屬於蘭水城了。大湖在蘭水城邊上收窄成河，這就是蘭水河；河水十八灣流遍了嶺西侯國十城。嶺西侯國的地貌如同一片狹長的樹葉，而蘭水河就象一道粗壯的葉脈貫穿了全境。
護衛、侍女們眼界、見識有限，他們知道的、感興趣的只有蘭水城裡發生的一切：比如赫勒部的蠻人又來售賣什麼漂亮的鳥羽獸皮了；又比如西昌城的商販們，坐著大船沿蘭水河逆流而上，又帶來陳國王都近來流行的什麼奇怪衣物、飾品了。
瑣碎的言語聽多了無疑於催眠。楚午最近晚上噩夢連連，白天都是強撐精神。今天在陽光的午後聽著低聲的閒話，楚午不由得睡意悄然漸濃。
他夢見自己來到了蘭水湖上空，腳下碧綠的湖面鑲嵌在青黛群峰之間，整個湖像極了一枚碧色葫蘆。葫蘆口吐出了一道蜿蜒的水線，那就是蘭水河了，而蘭水城就在葫蘆口邊上。楚午不禁驚奇萬分：蘭水湖的形狀太奇特了，居然是中間一段峽谷連線著的兩個水面。在蘭水城頭能看到的湖面已是煙波千里，再往山裡另一個湖面竟然更為巨大。眼前的景緻亦真亦幻，楚午正俯看入迷，突然一陣心悸，似乎蘭水城外的一處山谷裡襲來一股惡意。噩夢又來了！這股惡意馬上又顯化出星雲漩渦裡的屠夫模樣，朝楚午吞噬飛來。
他在夢境裡掙扎，躺在竹榻裡的身體也跟著陣陣顫抖。身邊的下人們突然就聽到小少爺一聲尖叫，居然自己從竹榻裡滾落下來。小少爺這是夢魘了！管家楚七眼疾手快，一把就抱起楚午，略一感知就發現小少爺氣息無比衰弱，說不得立刻飛奔而去：“都待著別動！我帶少爺去見城主！”
寶貝兒子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樣，楚原也慌了神。只是楚午身體並無傷痕，唯有氣息衰弱，城主府的幾個醫師手忙腳亂，卻不知該從何著手救治。幸好還有楚七一直在少爺身邊，對事發由來比較清楚：“稟城主，少爺剛才應該是夢魘了。既然身體無恙那就是心神有損——要不請慧果寺那位濟塵禪師來看看？”
楚原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迭連聲馬上吩咐：“說得有理！你速速去慧果寺，找那個濟塵和尚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