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五萬將士、特別是普通軍士對自己的狂熱崇拜眼神,林午心裡很得意:以後再這樣演講忽悠三兩回,東征軍就篤定姓林了。
西邑的楚國百姓已經驚恐發現,入城的大軍居然是陳國軍隊,這時候想逃亡已經遲了,四方城門已被陳軍牢牢控制。還好陳軍軍紀嚴明,並沒有搶掠、屠殺城中百姓,短暫的恐慌之後,西邑的楚國百姓也慢慢平靜了,麻木地看著眼前一切。
大軍入城後,林午馬上在西邑長府邸召集親信將領開會,會議只有一個議題:現在拿西邑城怎麼辦?
林午看了看在座的,都是熟人:左手邊是徵東軍左軍校尉李銳、中軍校尉陳興、右軍校尉陳海、護軍校尉張鋒,都是他任鎮西校尉時就跟著的老人;右手邊是桂總管、赫勒石虎、木葉風虎、烏雲珠,還有這次兩萬嶺西軍的鎮軍校尉牛奮。看了一圈,好像還缺了一個有資格參會的,林午目視陳興:“青木道長去哪兒了?”
陳興苦笑回答:“回鎮西關了。您剛才訓話說得大家熱血沸騰,其中有一句踏破鎮西關,青木道長感其言,非要回去琢磨怎麼把關牆符陣摧毀了。還說什麼不能讓將軍吃虧,讓世人覺得您言而無信。”
宗門修士就這點不好,做事不是很聽招呼。不過青木此事做的初衷還是好的,林午也就預設了。他清了清嗓子:“諸位,我們現在議一下,如今拿這個西邑城怎麼辦?”
赫勒石虎早就對約束蠻人軍紀感到吃力,不假思索立刻嚷到:“怎麼辦?當然是屠了!一是為了震懾楚人,二來戰士們千辛萬苦才到這兒,總得容允他們發點財不是?”他一嚷,旁邊的木葉風虎立刻跟著起鬨:“對,屠城!”,連烏雲珠這個美女都跟著堅定點頭,對屠城深以為然。
這多少可以看出人族當中,蠻人和秦人的不同。陳興趕緊發言:“決不能屠城!殺俘不祥,更何況要殺一城平民?一旦屠城,世子名望必然有損,甚至大陳軍人都將被人詬病。只能善待西邑楚人,世子既然當眾立誓,我們肯定還要繼續深入楚境攻城掠地,西邑可謂是我們徵東軍在楚的立足之所,必須善待相處。”陳興不知道林午真正想法是要打到郢都城下,還以為下一下是立足西邑、四處攻掠,以打痛楚國為目的。
“畢竟是敵國,恐怕也不能全都善待。”左軍校尉李銳發言,算是石虎和陳興建議的折中方案。“必須要讓他們畏懼我軍,砍一批楚軍人頭是必須的;但是既然我們需要立足此地,那就應該善待城中百姓,爭取他們支援。否則時間長了,我軍補給也是個問題。”
林午感興趣地看著每個人發言,這種議事討論,其實最大作用就是利於上位者多角度觀察、瞭解自己的親信手下。拿西邑城怎麼辦?他有前世的諸多記憶,林午心裡早有答案。開個會,只是想知道自己手下人是怎麼看的,是不是真的在為他本人貼心考慮。
“既然大家都說完了,我也談談我的看法。”林午最後慢條斯理開了口,很遺憾,這些人還沒有立刻提筆做記錄狀的覺悟。“首先,屠城不行!不是顧慮有損名望,而是因為我還要打下去。屠了西邑,我們攻打下一城就會艱難十倍,他們會死命抵抗。”
這下赫勒石虎不吭聲了,林午繼續循循善誘:“佔領敵國是門學問。我們不可能長期呆在這兒;在敵國作戰,兵力得不到補充,我們也不可能打下一處就留一部守住、管理。但是我們確實也需要消除他們的敵意,很簡單,那就想個辦法!讓他們中的絕大數人站在我們這邊,而不是楚國王廷那邊。”
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
“所以,”林午最後手一揮,一錘定音:“我們不但不搶他們,反而要給他們。給他們在楚國王廷那兒得不到的東西,金錢財物、公平正義!”
給他們發東西自然不是林午出錢,西邑官府倉庫被當眾開啟了,楚軍駐地倉庫也開啟了,除了軍需物資,錢、米、油、布,西邑城中居民人人有份,領到東西的楚人心情都很複雜:這都是官府的東西,以後陳軍離開了,官府絕對會勒令一城人追繳退回,只怕多的都要還回去;可如果拒絕領取,肯定要激怒陳軍,現在就難保性命。最後自然還是勉強接受了,反正大家都領了,法不責眾麼。大不了放在家裡先收著不用,以後也有得退還不是?
終究還是有貧苦家庭的楚人是真心感激的,相信陳國徵東將軍是個好人。填飽了肚子,窮人的心思也活了:既然徵東將軍是個好人,能管我們吃的,那我家的冤屈他也會管吧?那個欺負我家的老爺,能收買以前的官府,未必能收買將軍大人。畢竟將軍大人是個好人。
對陷入窮困潦倒的人來說,任何一點善意都是救命稻草。
西邑城裡,本來餓得奄奄一息的丁三胖就緊緊抓住了這根稻草。三胖的名字早已名不副實,他現在瘦得像根竹竿,如果不是徵東軍發放錢物人人有份,那他現在已經餓死了。丁三胖原本有一份不錯的家業,還有一個漂亮的妻子。災難就出在這還有上,漂亮妻子不像金銀——那要裡三層外三層壓箱底保管,但絕對像極了珠寶,一定得戴出去亮瞎別人的狗眼。西邑城裡有個士族老爺張不飛,名字寓意就是“一飛沖天”前面那一句“不飛則已”。張老爺的眼睛不是狗眼,當然沒被丁夫人亮瞎,但是也被亮花了。有個名人曾說過:當女人的美貌超過三分之一的同類,就會有男人蠢蠢欲動看上她;超過一半,男人就會生出佔有心思;如果是在男人見過的美貌裡最出眾的,那是不是別人的妻子都不重要了,必須付諸行動,鋌而走險。
張不飛就付諸了行動,對丁夫人先奸後殺。當然事後他也狡辯是丁夫人先勾引自己,而後慚愧自盡。為了妻子和麵子,丁三胖那份小家業就消耗在了告狀大業中,在一場比家底的互相傷害裡,張老爺遙遙領先,最終平安無事。
妻子死了,面子丟了,連家業裡子也沒了。丁三胖哪怕餓得奄奄一息,怎麼都咽不下那口氣。
林午親切接見了聲淚俱下的丁三胖,不過並沒有馬上拍胸口說一定替他申冤,而是隻拍了拍丁三胖肩膀,讓他回家找好證人證物,安心等候。
原西邑長府邸前的空地上,很快搭起了一個簡易高臺,懸掛著一條素白旌旗,上面白底黑字兩枚漂亮秦篆,是林午親筆手書的“法臺”。
在府衙以外的法臺公審姦殺案,自然轟動全城圍觀。不過將軍大人並沒有出面,而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自稱“法官”,坐在法臺稍低一層的中央席位,宣佈由她主審此案。林午讓赫勒雪兒負責此事,是因為她在蘭水城也主持過審判,而且漂亮的女人總有親和力,容易被楚人接受。
雪兒還是很有經驗的,出場一身服飾莊重典雅,彰顯美而不妖。她帶的親隨護衛在蘭水也跟著她做過類似的事,要幹什麼也都心裡有數。美女法官宣佈“開審”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十名親隨護衛在現場圍觀的楚人裡隨意挑選了十二位,恭敬地請上法臺最高一層入座。美女法官隨即宣佈,這十二人就是今天審案的“法人”,誰有罪,將由他們決定。
圍觀的楚人都無比震驚。
問案開始了,隨著美女法官的一個個問題,張不飛漸漸理屈詞窮,渾身冒汗;丁三胖自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不時還有證人上臺舉證。其實只要是公開的審案,不是暗室操作,誰有理,圍觀的人們都一目瞭然。
很快問案結束,開始判案。美女法官這才提示坐在最高處的十二席“法人”,每人桌案上置有黑白兩枚小球,認定張不飛有罪就投黑球,否則就投白球;桌案中央有孔洞,投入即可。隨著小球在銅管裡滾落的聲音結束,美女法官命人揭開法臺中央的連著銅管的地盆蓋子,眾目睽睽,大家都看到裡面正躺著十二枚黑球。美女法官這才宣佈:法人判決張不飛有罪!依楚律,處罰張不飛當場斬首,家產充公,其中部分補償丁三胖。
圍觀的楚人都心情複雜,丁三胖夫妻的遭遇令人同情,官府黑暗更令人義憤;如今正義終於得到了聲張,可惜是在陳人手裡實現的。不過有一點還好,終究是楚人做為“法人”定的罪;只是這樣一來,還怎麼恨陳國人殺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