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午落荒而逃,完全是因為對有了兒子心理極不適應,這是一種從沒有過的牽泮感覺。如果是李靜、李姝有了孩子,可能心理還要輕鬆一點,偏偏有了孩子的是陳魚。稍有不慎,不管對自己還是嶺西楚氏都是天大的麻煩。
楚午回到南山的狩獵營地時已是深夜,山間流水潺潺,抬頭滿天星斗。龜甲小船突兀現身,雖然沒有聲響,但楚熊還是被驚動了。老爺子很震驚:“這麼快?你這是剛到宜都就被人攆回來了!?”
祖孫倆圍著篝火認真暢談。
楚午難得地說了不少實話。從拜師靈符門,到認識大妖水夜星、龍女敖璃,當然也少不了陳魚的事,還有幾個蠻部的貴女,唯有畫符的本事和后羿功法沒敢提。老爺子關注的只有龍女和陳魚,至於靈符門的宗門恩怨,楚熊明智地聽過就算了,他一個不入流的修士,哪有介入宗門恩怨的底氣。總的來說,老爺子覺得很滿意:“那個大妖就算了,如果能娶龍女滅了周邊幾支蠻部,楚氏封王輕而易舉啊!與陳王室聯姻也不錯,嘿嘿,老夫居然也有曾孫了!小子,你是咋想的?”
楚午苦惱地撓撓頭:“孫兒真的啥都不想。嶺西楚氏能有今天實屬不易,守住這片基業我覺得就很好了,不是都說凡事過猶不及?修道成丹又虛無飄渺,入靈境宗門,只怕一招惹就是滅族的禍事。說真的,孫兒覺得呆在蘭水安穩一生就很舒服了。”
楚熊沉吟半天才搖搖頭:“想安穩恐怕很難,你認識的人、介入的事端都由不得你。遠的不說,你看這次王后、太子廢立之事,麻煩不是一樣找上門?對了!你去宜都可要把我的曾孫看好了,嗯,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取名啟!”
祖孫二人暢談半天,楚午這才離開南山。他現在御水遁行已經熟練自如,水脈在大地之中可謂是無處不在,除非所在水域的水君、水神阻攔,修士借水施法遁行自是瞬息千里。
西昌城內的世子府今夜張燈結綵,楚午悄然出現在府內的“青雲樓”。這次赫勒王庭為王女雪兒準備的陪嫁侍從隊伍十分龐大,除了近百名親兵武士,還有五十名精心挑選的侍女。青雲樓是楚午回世子府常住的地方,現在被雪兒的侍女們塞得滿滿當當。這些身材窈窕的美女,眼下正在樓裡排練舞蹈,衣裙暴露、舞姿熱烈,濃濃的蠻女風情啊!
赫勒雪兒看到楚午,連忙迎上來:“世子府家令來過了,吉日擇在十天以後呢!”她的臉上顧盼生姿,沒有一般秦女談及自己成親的羞澀,唯有無比重視。楚午不禁心生愧意,唯有硬著頭皮說道:“我剛接到陳王意旨,要我率鎮西軍急返宜都。”雪兒的笑容僵住了,臉色頓時蒼白。楚午不忍心了,本想讓她留在世子府等自己從宜都回來的,話到嘴邊突然一變:“你馬上收拾一下,隨我前往宜都吧!”
赫勒雪兒立刻笑顏如花,雀躍不已:“好啊好啊!我以前也去過宜都呢,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兒都好。”她的隨從人員太多,大部分人需要返回蘭水城,最終挑選了一小隊親兵武士和五名侍女隨行。
如今楚午操控的龜甲船放大可至十數丈,矗立在青雲樓前的溪渠裡龐大無比。十餘人依次登船,在眾人震驚的眼裡,大船漸漸變小,最後小如一片柳葉,直接沉入小溪,消失得無影無蹤。世子府內圍觀送行的人群都看得羨慕萬分:御舟水遁,修士法術果然神奇啊!
變小的龜甲船在水裡遁速驚人,雪兒和她的侍女們在船中望出去,只能看到頭頂幽暗茫茫一層光幕。不入道境不能神識外放,自然無法感知外面的天地。楚午也明白她們渴望看到外邊景色的心理,這個時辰正是深夜明月當空,龜甲船已經進入烏峽。楚午操控著船隻在水底緩緩遊動,不僅速度減慢,柳葉般大小的龜甲船周身也亮了,發出濛濛白光,照亮了周圍水域。
雪兒和她的侍女們立刻被船外的場景驚住了,以往熟悉的、渺小的東西,現在透過船舷光幕,看上去都巨大無比。暗綠的水草猶如巨樹參天;一條小鯉魚被亮光吸引,朝龜甲船游來,於是整個船舷光幕外就只見一個碩大的魚頭,太恐怖了!嚇得雪兒和她的侍女們驚叫連連,畢竟誰都沒見過比船還大的魚類呢。
這是視線感知的偏差,楚午正想說大小其實是相對的,突然神識感應到一股異動。一枚魚鉤如同巨大的鐵錨破水而入,朝著濛濛發光的柳葉小船筆直釣來。這是有築基修士發現龜甲船了,也未必是敵意,有可能只是發現水底有一件法寶而已。楚午冷哼一聲,神念如潮水般散開,龜甲船靈活地滑過釣鉤,徑直加速遠去。意圖釣寶的修士卻也知趣收手了。
在宜都嶺西侯府,雪兒和她的隨從們自船中出來時,依然臉色煞白、驚魂未定。但所有赫勒人看向楚午的目光,都滿是深深的崇拜和敬畏。
壁爐裡燃起明亮的火焰,帶來了溫暖、安寧。赫勒雪兒很喜歡“大樹居”庭院,這裡環境精緻而且沒有外人。楚午回到宜都的訊息還需要保密,因為鎮西軍還在東歸的路上,他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打探王廷訊息。
當然了,正好也偷偷溜到陳魚身邊。
長公主陳魚已經獨自開府了,在偌大的長公主府裡,她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你以為能聽到什麼好訊息?”懷孕臨產的長公主陳魚如今情緒很不穩定,易怒、焦慮。近幾個月來她藉口鑽研傀儡術,一直呆在府中,必須露面的時候自有替身侍女代替。也因為這樣,她獲取訊息不如以前方便,更別說干預了。
“我母親就是分不清輕重,”陳魚說得很惱火:“本來是田氏隨父王參去楚會盟的,現在她心生妒忌,居然纏著父王答應了改為帶她前往。”
不就是想出國旅遊一回嘛!久在深宮裡,這點心思很正常。楚午覺得沒啥:“你怎麼不想想此事也有利好的一面?田氏不去,你父王與齊王商議廢后就無慮旁人干擾了。”
陳魚依然氣咻咻地:“但是我的計劃卻被打亂了。我本想等父王和田氏離開了,就安排人唆使太子陳同作亂,然後你幫我殺了他!父王心太軟,其實縱觀史籍,廢太子不死終有禍害!”
楚午明白了。畢竟田氏現在還是王后,她沒離開宜都,陳魚就不敢動手,否則宜都城真的要大亂了。
楚午不想刺激陳魚,只能順著話題安慰她:“也許這事不能怪你母親,說不定你父王就是察覺了你的小動作,才有了留下田氏的決定。只要是君王,誰不擅長平衡之術呢?”
陳魚悶悶地想了想,也覺得楚午說得有理。她確實做了不少小動作,特別是央求父王召回了鎮西軍;如今父王明顯察覺到什麼了,留下田氏確實是平衡之舉。難為她謀劃許久,真是太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