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仙劫

第208章 滿月湖

夜小西咧嘴一笑,給他說了些來龍去脈。

那個燒餅店的年輕夫妻,女的叫楊彩英,男的叫王元順,結婚到現在還不到五年。楊彩英是本地人,自小跟父親守著一家燒餅店,家境還算殷實,本人也手腳勤快,長得水靈,前些年剛到談婚論嫁的年紀時,附近幾個鎮子的媒婆都快把他們家的門檻給踏破了,可她誰都沒看上。

王元順卻是個外地來的窮小子,具體哪裡的鎮上沒人知道,只知道當時他餓暈在了燒餅店門口,楊父心地善良把他救了下來,看他好像做事麻利,人也實誠,就留他在店裡做了個幫工。

兩個年輕人朝夕相處,情愫暗生,楊父本來也有意招一個上門女婿幫忙照料店鋪,於是就順水推舟同意了。剛結婚那會,小夫妻恩愛有加,鎮上的人都還羨慕來著,結果沒過多久,楊父坐船出了意外,大冬天穿著棉衣翻到河裡給淹死了。之後王元順就一下子原形畢露,拿著楊彩英辛辛苦苦開店賺的錢,天天往賭場跑,贏了回來往床上一躺,嗤笑妻子起早摸黑忙一個月抵不上他一晚上賺的,輸了回來也往床上一躺,楊彩英要是敢問半個字,跳起來就是一頓打。

夜小西身為修羅王的女兒,本來懶得去管這些凡間俗事,但她小時候來橫水鎮玩,有一次貪玩跑丟了,是楊彩英拿了個燒餅站在街邊哄了她半天,有這樁恩情在,她就不能坐視不管。

說到這裡,夜小西惡狠狠的道:“本來按我的計劃,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還跟他廢話什麼,直接綁了手腳扔河裡就行了!但是彩英姐不肯,說什麼不想當寡婦,怕被人看不起!哼!寡婦怎麼了?憑她的條件,我隨便再給他找一百個好男人!殺也不讓殺,但王元順這種人,狗改不了吃屎的,必須得給他點教訓!後來你猜怎麼著?第一次,我剁了他一隻手,他老實了小半年,然後又開始偷偷摸摸的去賭!第二次,我挖了他的一隻眼睛!他再也沒敢去賭了,看起來好像是改過了,結果,哼!心裡憋著大壞呢!竟然想偷偷把彩英姐和店鋪都賣了,然後卷錢跑人!幸虧我鎮上有人盯著,才把他逮住了!這一次我打斷了他一條腿,要不是怕他變成廢人,兩條腿都得給他砍了!”

姜小獵聽得目瞪口呆,心裡對那個瘸腿男人的憐憫蕩然無存,隨即又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道:“既然你要懲罰他,為什麼剛剛又給他銀子?”

夜小西翻了個白眼:“你啥也不懂,這種狗東西,能殺是最簡單的,如果殺不了,那就很麻煩。我既然來了,就一定得打他一頓,讓他知道厲害,但平白無故的打他一頓,他心裡肯定會不服,說不定過兩天又開始憋壞心眼,就是得恩威並施,他才會老實。”

姜小獵“哦”了一聲,忍不住由衷的豎起了大拇指:“沒想到你一個‘小妖女’,居然還會做這種好事。”

夜小西俏臉一紅,轉過身去啐道:“呸!用得著你來誇我!”

姜小獵呵呵傻笑著,忍不住在少女清秀的側臉上多看了幾眼,回到橫水鎮後,她重新換回了水綠衣衫,紮起了馬尾辮,一如初遇時的刁蠻任性,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再看就覺得順眼多了。

第一縷朝陽灑到大地上的時候,小船終於駛進了巨獸森林。

這條河流並不狹窄,但兩岸參天的大樹,那些蓬勃的枝葉,幾乎徹底遮住了頭頂的天空,小船行駛在幽暗的水面上,彷彿是一片飄零的落葉,緩緩的流向巨獸的喉嚨深處。

小獵很快被看到的景象深深的震撼住了。

一隻水黽,憑著滿是浮毛的細腿,安安靜靜的站在水面上,忽然間,一隻黑魚衝破水面,將其吞入口中,但還未等它游出多遠,一隻蓄謀已久的墨鴉突然俯衝而下,炸入水中,一陣撲騰之後,再浮出水面時,黑魚已經被它銜在了口中。

弱肉強食,這本是水泊上最常見到的畫面,但如果那隻水黽足足有盤子大小,那隻黑魚粗的像水桶一樣,而最後掠過水麵的墨鴉,雙翅展開幾乎有一丈多寬,那這一切,就著實有些讓人瞠目結舌了。

雖然早有耳聞,但親眼看到之後,仍覺震撼,姜小獵問夜小西為什麼巨獸森林會如此神奇,結果她也說不上來,畢竟他們也才搬來了三百年,不算是真正的原住民,而巨獸森林的神奇,已經持續了不知道幾千年。

修羅門裡,也不是沒人對此好奇,大概六七十年前,曾有一位江湖高人突然登門拜訪修羅門,主動提出要擔任修羅門的掛名供奉,弄的當時的門主十分的莫名其妙。後來才慢慢弄清楚,原來這位高人對於傳聞中力能拔山的蠻荒巨人十分痴迷,他懷疑巨人消失之謎跟巨獸森林有什麼關係,於是就想借一個修羅門供奉的身份,以方便在巨獸森林裡探查。

修羅門樂得多一位高手供奉坐鎮總壇,立刻答應了下來,結果這位高人一查就是二十多年,除了得出個人類和妖種基本不會受影響的結論之外,再無其他收穫。

死氣匯聚的幽冥海,生機盎然的巨獸森林,神州大地上多的是這種充斥著未解之謎的奇妙秘境。

老船伕氣息深厚,操控著小船一路逆流而上,整整兩個時辰,速度不曾有半點衰減,臨近中午時分,小船駛出河道,眼前豁然開朗,竟然來到了一片方圓十數里左右的湖泊上,湖水深邃平靜,湖面平滑如鏡,夜小西笑道:“這個湖名叫滿月湖,它之前沒有名字,是我小時候從這裡路過,看它又圓又亮,像是個大月亮,所以就起了這麼個名字。”

來到滿月湖上,老船伕把小船靠在湖邊,沒再繼續往前。

姜小獵好奇道:“到了嗎?”

“差得遠呢!”

“那我們停在這裡幹嘛?”

老船伕解釋道:“回姜公子,再往前,水道變寬,水裡的東西有點危險,小船過不去的。”

姜小獵忍不住看了一眼湖面,湖水清澈,偶爾確實能看到一兩條起碼一兩丈長的黑影在水底游來游去,比之前在河裡看到的大了一圈不止,而且這還只是湖邊。

他忍不住咂舌道:“那怎麼辦?”

“放心,我們換條厲害的船就行了。”

姜小獵四下張望,湖面平靜如鏡,半個人影都看不到,哪來的船?正困惑間,忽然瞪大了眼睛,只見湖心的水面轟隆隆翻湧,一個小山也似巨大黑影緩緩升起,待到水花落盡方才看清,居然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老黿!

綠衣少女興奮的跳了起來,遠遠喊道:“老王八,我在這裡!”

老黿緩緩轉過頭,開始往這邊游來,乍一看動作緩慢,但其實速度極快,身體兩側的水浪越卷越高,眼看著離這邊越來越近,老黿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夜小西見勢不妙,一把把姜小獵拉到身前,然後老黿一個側停,兩三丈高的水牆鋪天蓋地砸了下來,把船上三人從頭到尾澆了個通透。

老船伕竭盡全力才穩住小船沒有側翻,他吐了口水,無奈道:“小姐,你惹它幹嘛。”

綠衣少女從姜小獵身後探出腦袋,吐了吐舌頭,嬉笑道:“別生氣嘛!這不是好久不見開個玩笑嘛!”

老黿張口一吐,一道力道十足的水柱迎面砸來,夜小西和她的“擋水牌”驚叫一聲,齊齊翻進水中。

老黿這才咧了咧嘴,發出一陣嘶啞低沉而又十分愉悅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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