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神武衛騎兵交替在蘇府外面巡邏。
老山頭見風雨太大,便招呼他們進入東廂房內避避雨,又端來些熱茶湯水吃食。
雨下了一夜都不曾停下
市坊低窪處,積水足足沒過小腿,街面上人影稀疏。
雨還在下
絲毫沒有減小的勢頭
雷聲滾滾,電蛇纏繞,將大片大片的烏雲攪碎。
府中的奴僕家丁頂風冒雨繼續佈置院落,一張張大紅的喜字貼滿房前屋後。
明日就是大周宰相蘇文和忠義公葉雅兒的大婚之日。
這場綿延的大雨
並未阻止玉京城內湧動的暗流。
許多生面孔頻頻出現在相府外面,有人快馬出京,有人疾馳入城。
正中午的時候
大理寺卿李賁乘坐馬車來到蘇府,和蘇文商議明日大婚的細節。
李賁既是皇族血脈,女帝李青柳的皇叔,又是大理寺卿,地位尊崇,由他主持大婚最合適不過。
從蘇文嘴裡知道明日前去國公府接親的隊伍只有府裡的三十多個武士。
沒有八抬大轎,只有一頂四抬的轎子。
也無須繞著玉京城走一圈
而是直接從北巷到蘇府短短二里路。
“不行。”
“絕對不行。”
李賁堅決反對,黑著臉道:“這場大婚,不止是相爺和葉國公的事,更關乎著朝廷的顏面。”
“如此草草了事,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要是人不夠,我把神武衛和禁軍拉來。”
“錢不夠,讓陛下從國庫裡撥。”
“要是陛下不給,我的府裡還有些積蓄,現在就讓人去取。”
“總之一句話。”
“不能照你說的辦。”
滿朝文武,敢黑著臉和蘇文爭的人不過,李賁恰好是一個。
“相爺要是一意孤行,主持大婚之事就請另尋高明。”
他很是不滿:“你們要丟人現眼,別拉著我一起。”
“我李賁大理寺卿的職位不說,好歹也是皇室血脈,陛下的皇叔。”
“你急什麼。”
蘇文看著吹鬍子瞪眼的李賁,不急不緩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方才將昨日葉雅兒說的那些話轉述給他。
聽罷
這位大理寺卿久久無語,臉色也隨之緩和。
“不愧是葉相之女。”
李賁吐出口濁氣,感嘆道:“這份眼界,這位胸懷,不知要勝過多少男兒。”
“相爺。”
他語重心長:“這等賢內助,又是葉相孤女,你可不能負了人家啊。”
“你這老東西。”
“變臉比翻書還快。”
蘇文笑罵。
“我這叫認理不認人。”
“你說得對,我自然贊同,說得不對,自然要反對。”
李賁反駁。
“不過其他的可以依你們的辦,但在防衛人手上,就算不用神武衛,最起碼也要佈置一部分京兆府的捕快。”
“我知道你的武道修為厲害無比。”
李賁:“然而只要發生刺殺事件,不管成與不成,都會折損你和朝廷的顏面。”
“這事就由我來安排吧。”
蘇文接過話頭:“在防備刺客的經驗上,你比我可差遠了。”
李賁:“。。。。”
又商量了許多大婚細節,這位大理寺卿才乘車離去。
傍晚時候,雨稍微停了會,便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
池塘上方,盤踞著一團淡淡的水霧,蛙鳴蟾啼,不絕於耳。
暮色昏暗,遮天蔽日的雨幕更顯朦朧,風雨飄搖。
一盞盞燈火散發著氤氳的光芒。
“轟隆隆”
“轟隆隆”
雷霆轟鳴,天地顫抖。
長夜降臨
如同饕餮巨獸,將整個玉京城吞入腹中。
淅淅瀝瀝的小雨越來越大,化作瓢潑暴雨。
夜漸深
再有數個時辰
就是大周宰相,內閣首輔,上柱國的大婚之日。
無數隱藏在玉京城內的勢力蠢蠢欲動。
殺皇子,誅國公,擒魏氏父子,彈壓江南世家。
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蘇文的腦袋。
錦衣衛衙門
白虎堂前
南北鎮撫司的人手集結完畢,兩司鎮撫使,千戶,百戶,總旗,小騎,以及所有的力士都在。
皆頭戴斗笠,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
雨夜寒潮洶湧,卻壓不住他們心中的肅殺之氣。
墨文臺站在臺階上,來回踱步,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許久
衙門大門開啟,數道身影走進來,最前頭的便是蘇文,獨眼馬伕走在身後替其撐傘。
六個相府的黑衣武士走在最後頭。
“相爺。”
墨文臺急忙快步走來,躬身相迎。
“人手集結好了嗎?”
蘇文開口,徑直走到白虎堂前擺放的太師椅上坐下。
墨文臺:“回相爺的話,南北鎮撫司,上至都指揮使,下至力士,共計七百六十三人,全部到場。”
“聽候相爺差遣。”
他的目光掠過庭院內的這些人,面無表情:“很好。”
“丑時一到,立刻行動。”
今夜的玉京城,註定要血流成河,就如同李青柳靈前登基的那一夜。
蘇文將會用絕強的武力,將那些多藏在陰暗中的老鼠撕碎,讓他們永遠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寂靜
詭異的寂靜
唯有風雨呼嘯之聲迴盪
桌上的茶水以冷,直到錦衣衛內的司時官開始報時:“丑時以至。”
太師椅上,正襟危坐,兩眼微闔的蘇文突然睜開眸子。
“放令箭。”
“諾。”
十多個呼吸後,一道五彩斑斕的焰光自錦衣衛衙門內升空而起百丈。
焰火在達到頂端之後,驟然炸裂,化作密集的星雨四散開來。
以焰火為信
朱雀門城頭
值守計程車卒看到焰火升空,立馬敲響銅鑼。
神武大將軍周神通走出城頭大殿,下令道:“封閉東南西北四門,神武衛全部出動,封鎖玉京城一百零八坊。”
“若有行蹤可疑者,即刻緝拿,倘若對方拒捕,可就地處決。”
一聲令下,早早就集結的神武衛大軍傾巢而出,分散為一支支小隊,朝著一個個坊市而去。
同一時間
城皇司衙門的兵馬出動。
神武衛和城皇司負責切斷所有坊市的通道,嚴防其中的細作殺手流竄。
具體負責抓捕的則是錦衣衛和督查廠。
錦衣衛負責城東
督查廠負責城西
明月坊
綠竹巷五十三號
蒼茫雨幕中,一隊錦衣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四周,將小院團團包圍。
大門兩側,各自有八個力士貼著牆根。
負責此次帶隊的總旗揮了揮手,當即就有麾下的力士將小院的房主帶來。
“咚咚咚”
“咚咚咚”
足足敲了盞茶的功夫,裡面才有人回應。
“誰啊。”
“是我。”
房主強裝鎮定,在門外喊道:“許多人家的房頂都被雨衝漏了,我來看看你這兒的情況。”
院子裡的人沉默片刻後,不耐煩地回道:“我這兒沒漏。”
“快開門。”
冰冷的鋼刀架在脖子上,房主打了個寒戰,換上討好的語氣:“我就是來看一眼。”
“要是真沒事也好放心。”
“快些開門,天寒地凍的。”
嘎吱一聲,房門從裡面開啟,魁梧的漢子探出頭來,狐疑地打量著站在門口的老頭。
“大半夜的不睡覺。”
他罵道。
突然
從老頭的身後探出來個錦衣衛,端著上弦的手弩。
“不好。”
漢子剛想大喊,就被一箭射中喉嚨,躲在牆根後面的錦衣衛力士快步衝出。
有人伸手捂住漢子的嘴巴,旁邊的人順勢一刀插入其胸口。
他掙扎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拖到旁邊,門外的錦衣衛魚貫而入,右手橫握鋼刀,左手端弩。
“老三,怎麼回事?”
屋子裡的人有所警覺。
“咻咻咻”
十幾張手弩齊齊發射,緊接著百旗帶著力士衝入房中。
屋內攏共有六個人,三個被當場射死,剩下的三人還想反抗,尚未拔出長刀,就被一擁而上的錦衣衛制服。
熟練地捏住下巴,檢查完嘴巴確認沒有藏毒囊之後,用破布塞住嘴巴,五花大綁,押回詔獄。
“下一個。”
長夜漫漫
同樣的一幕在整個玉京城無數地方同時上演
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和督查廠幹這種活,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青花坊
當錦衣衛趕到的時候,卻撲了個空。
桌上的茶水尚且溫熱,顯然才走不久。
“追。”
這名百戶臉色陰沉,等他帶人衝出院子的時候,一隊披甲騎兵策馬而來。
“砰砰砰”
神武衛計程車卒將挑在槍尖上的屍體扔下,嘲笑道:“你們來慢了。”
“這可不是咱們神武衛搶功,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
馬背上的百夫長嘴都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