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堂官如蒙大赦,急忙帶著幾個捕快退到牢房外,離得遠遠的,紛紛低著頭,眼觀鼻,鼻觀耳,耳觀心,做神遊天外之態,就怕聽到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這些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蘇文主動結束話題。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
“說罷。”魏文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道:“找我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我找你有事?”
他故作詫異。
“還在裝。”
魏文通冷哼:“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蘇大相爺時間寶貴得很,哪有空陪我這個階下囚閒聊。”
“看來還沒把你關傻。”蘇文放下酒杯,看向魏文通:“明日正午行刑之前,你當著玉京城百姓的面,痛斥一番自己大逆不道的行徑,順便歌頌一下咱們陛下的寬容大德。”
“如何?”
“蘇文。”
魏文通怒目而視:“老子全家都要被你們給砍頭了,臨死前,還要讓我捧李青柳的臭腳。”
“你踏馬是人嗎?”
“是人嗎?”他面目猙獰,眼含凶煞,要不是實力差距太大,恨不得撲上去,生生掐死蘇文。
“彆著急。”蘇文不惱,悠悠道:“又不讓你白乾。”
“死後,本相給你們全家收屍,埋入魏家的祖墳裡,入土為安。”
“王八犢子。”
魏文通破口大罵:“老子一家老小,裡裡外外全都在這天牢裡關著。”
“魏家絕戶了。”
“埋進祖墳裡能怎樣?”
“難不成還能憑空長出來嗎?”
他嘶吼。
“你看。”
“又急。”
蘇文掏了掏耳朵,安慰道:“總比暴屍荒野,被野犬餓狼啃食好吧。”
“還不領情。”
魏文通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許久他扭過頭去,決絕道:“想讓我答應也不是不行。”
“給魏家留個後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魏文通的語氣極為平緩,聽不出任何的感情,沒有絲毫的喜怒哀樂,就像說著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我知道。”
“只要你點頭,這事就能成。”
越是平靜,就證明魏文通的低聲下氣,他只是在用這種淡漠的平靜,在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可悲又可嘆。
魏文通頂著滿是青苔的牆壁,幽暗的火光照進來,那張消瘦而慘白的臉,在輕微地顫抖。
他不敢去看蘇文,生怕對方搖頭。
“你知道的。”
那個男人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我這人做事,向來喜歡斬草除根,最討厭給自己留下後患。”
“給你魏家留個後,意味著未來的日日夜夜,總有一條毒蛇躲在黑暗中,隨時準備撲上來,咬我一口狠的。”
魏文通沉默
捫心自問
如果是自己勝了,會給對方留下一個後人嗎?
恐怕不會
“不過。”
蘇文話鋒陡轉,緊繃的眉頭鬆開:“本相願意為你破例一次。”
“可以給魏家留個後。”
他招手。
堂官走過來。
“去把魏勝和魏無心帶過來。”
“諾。”
片刻過去,堂官折返回來,天牢的捕快將兩個髒兮兮的孩童代入牢房內。
“開啟他們的枷鎖鐐銬。”
蘇文語氣不容置疑。
“咔嚓”
鑰匙轉動,捕快先將他們脖子上的枷鎖取掉,再解開叫上的鐵索,兩個孩童的脖子和手腳因為枷鎖鐐銬的存在,已經微微變形,皮肉潰爛,散發著惡臭。
腐爛的肉中,還有蛆蟲在蠕動。
“爹。”
魏勝撲到魏文通的腳下,抱著自家父親痛哭。
而魏無心則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茫然,本能地想靠近魏文通,卻又害怕。
反而朝著蘇文的腳下挪動。
“你這孽障。”
看到這一幕,魏文通險些氣得吐血。
“魏國公。”
蘇文淡淡道:“魏勝和魏無心,這兩個人,你想要誰活著。”
“爹。”
“我不想死。”
魏勝滿是汙穢的手死死地抓著魏文通的胳膊,哀求道:“爹,我想活。”
“我不想死啊。”
“孩兒不想死。”
魏文通眼神痛苦而糾結,目光不停地在魏勝和魏無心的身上轉換。
魏無心皸裂的嘴唇張了張,她也想活著,可對上自家父親的眼神,她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也沒有哭,就只是緊緊抱著蘇文的小腿,消瘦的身體抖得和篩子似的。
“我。”
“我選。”
魏文通三番兩次都沒有把名字說出來。
“本相的耐心有限。”
蘇文催促。
“讓勝兒活著。”
魏文通嘴唇咬出血,瞪著他腳下的魏無心,一字一頓道:“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