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休諾嚎啕,“救命!噢,求你……”
不如哀求亡靈。“死靈法師在哪兒?”尤利爾本想再給他一刀,但不知怎的手指不聽使喚。刀子紮在地板上,發出咄的一聲。
“塞萬提斯!他去找……噢。諸神啊!別……”
實話。“你們想幹什麼?”
“我不知道。我發誓,大人,我說的是……”
“假話。很好。看來你讓自己的死亡變得更漫長了。”話雖如此,尤利爾卻無法肯定。我真能辦到?食屍者不會哀號,屍體不會流血,但活人……他覺得自己快吐了。不。休諾·威金斯不會是最後一個,死靈法師才是。我非提前適應不可!他決不能接受自己在面對死靈法師時還手軟。
“不!你這該死的小鬼。”最終,總管意識到自己騙不過學徒了,死亡也無可避免。他絕望地詛咒。“你完了!我是公爵的表兄弟,我是霜葉堡的管理者,我有權利……砍你的頭!我……”
尤利爾不為所動。“霜葉堡的亡靈是死靈法師的手下?還是你?”
“見鬼去。”哀號。“你這瘋子!下地獄去,小混蛋。”
想必不會是這傢伙。他雖然與死靈法師有聯絡,但本身不是神秘生物。要是休諾·威金斯家族能操縱亡靈,尤利爾相信他用不著親身行刺。
學徒終於把匕首捅進大腿。總管厲聲號叫,揮舞手臂。“你們有什麼陰謀?”
“不,求你……別這樣,大人……給我個痛快。”
血流成河,淌到腳邊。一種粘稠光滑的觸覺透過鞋底,教尤利爾再無法忍受。他強迫自己抽刀。再來一次。學徒告訴自己。當時塞西莉亞更痛,她的手被燒傷,她的靈魂被燃盡。我們的總管大人不過被匕首刺了一下,這點痛苦太便宜他。再來一次。
這一刻變得十分漫長。尤利爾感到鼻子裡充斥著血和恐懼的強烈氣味。他前半生所接受的教育所塑造的認知在警告他停下,但奇怪的是,同樣也是這些事物驅使他繼續。
窗戶似乎在響。“夠了。”熟悉的聲音,“停下吧,孩子。你做的夠多了。”
一隻鷹落在床頭,口吐人言。當它拍翅跳下,站在地上,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位駐守者:德魯伊埃茲·海恩斯。
他把手搭在學徒肩上。“用不著逼迫自己。”
尤利爾一縮手。“海恩斯先生。”
“好了,你可以慢慢來。”德魯伊放緩語氣,“沒必要在第一次就這麼折騰。”
“我只是……一些重要的……噢!”
“你有點兒激動。”
尤利爾把一切告訴了埃茲。關於總管和死靈法師的聯絡,使者的命令,鍊金魔藥,四葉城和霜葉堡的情況……但不包括塞西莉亞。在敘述中,學徒很難掩飾她的事情。也許任何一個人都能猜測出來罷。然而德魯伊並沒有追問。
“我不明白。”他對埃茲說,“莫非我們對領主來說只是多餘?”
“並不是這樣。”德魯伊回答。“別想這些東西了,孩子。”他拍拍尤利爾的肩膀,“人與人是不同的。我們對待不同的人也不同。”一片霧粉憑空出現,飄到呻吟的休諾總管身上。“站穩了,放輕鬆。剩下交給我。”
總管大人頓時不再尖叫,但一叢叢根莖在他的衣服底下鑽出來,連成毛茸茸、綠油油的植物菌毯。這幅景象十分猙獰。“什麼?”休諾雙手亂抓。他低下頭,五官因驚恐而扭曲。“幫幫我,誰來都好……駐守者大人!那夜鶯!”
“他是我的員工,總管大人。不必擔心什麼夜鶯了,畢竟,你的城堡總管如今差不多做到頭了。”德魯伊陰沉著臉,“眼下,想活命就只有一條路。”
“救我!”枝葉愈發茂盛,尤利爾不禁想起藥草鋪裡的屍體。他渾身發癢。
“回答問題,休諾。”
“見鬼的問題!”總管啐道,“莫非你要相信那小子?我忠於威金斯,連特蕾西公爵也不會懷疑。”他的神情毫無破綻,教學徒擔心起來。我該怎麼讓海恩斯先生相信我?“告訴你實話,我們從未指望過你,高塔駐守者!亡靈正在四葉城屠殺,而你們卻在問我愚蠢的問題。”他怒視著埃茲。“你和你那不守信用的神秘支點毫無作用。災星。”
德魯伊的回覆是催動魔力。“看來你對高塔存在誤解,這可不行。我會讓你改觀。”他從背上拔下一根羽毛,將其放在總管的頭頂。
奇異的因子跳動起來。尤利爾彷彿碰觸到一種新事物。不。應該是嗅覺才對,空氣中瀰漫著鮮核桃的氣味……然而他也看到色彩。濃郁的紫色。學徒心想。這是什麼?
等他集中注意力,這些感受卻都煙消雲散,只有分辨謊言的觸覺存留。神秘。尤利爾明白了。是海恩斯先生在施展魔法,被我的火種察覺。
“我知道死靈法師的位置。”德魯伊說,“我也是來霜葉堡報信的。有人正為搗毀亡靈的老巢拼命,而他們與威金斯家族毫無關係。不。我並非把你們相提並論,總管大人……你可是連自己的事都幹不明白。”
植物幾乎包裹了全身,總管的腦袋露在外面,視野清晰,感受鮮明。他的嘴唇在哆嗦。
“你只需要坦白你們的小陰謀。這沒什麼難辦。”埃茲說。
休諾·威金斯絕望地瞪他,接著拔起身體。冰霜之劍釘死在地板,因而這一舉動撕下了他的肩膀。鮮血噴湧。尤利爾絕沒有料到這一幕。
更恐怖的是,無數細密的根莖從斷面生長出來,在空中探觸。它們很快縮回去,在骨肉臟器間穿梭。學徒一陣反胃,下意識鬆開劍柄。
於是他再也來不及動作。
休諾·威金斯猛地一頭撞上他的劍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