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莎莉絲?他在提醒我嗎?佈雷納寧未及問清,侍從便頭也不回地跑掉了。而有馬利翁爵士的前例在先,他無法去追。在祖父眼中,侍從的性命不會比一張手令更輕。小鷹冒著生命危險提醒了我。
佈雷納寧一手推門,一手悄悄握住“萬用質素”結晶。這是屬於鍊金術士的武器。為了結社同胞,他必須與血親兵刃相向……
當然,伯寧很感激祖父給了他接受神秘傳承的機會,可與同胞長久以來的心意相通比較,他寧願選擇後者。結社接納我,因為我是同類,而在佈雷納寧·蒙洛成為瓦希茅斯王族最後的繼承者之前,祖父將他趕出金星城,任他自生自滅。
……雖然這對無名者而言已是開恩。佈雷納寧心想。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對被遺棄的命運,我沒做錯什麼,我不是惡魔!
他鼓起勇氣,迎接這場對決。
“快進來,孩子。”赫萊德·蒙洛開口,“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到家呢。”
王座上的老人比離開前更老了,他有一頭銀髮,眉骨突出,鼻樑彎曲,下巴鬍鬚修理整潔,顏色卻由白變灰,稀疏脆弱。他的眼睛藏在兩道鬆弛皺紋下,閃爍著長者世故的光芒。
祖父的手掌握一隻酒杯,裡面深沉鮮紅,猶如血液。他似乎毫不在意政治風波,而是親切地迎接歸家的孫兒。“到這兒來,伯寧。我看不清你了。走近點兒,坐下吧,讓我們好好吃個團圓飯。”
正殿果真擺了宴席,長桌直伸到地毯邊緣,佳餚美饌無所不有。法羅斯提及金星城的飢餓困境,在這裡似乎根本不存在。國王的座椅設在一頭,裝飾如真正的金星堡宮殿一樣華貴。
伯寧同一門下的兩位鍊金術師兄弟,侍從口中的蓋澤大人們——特里梅因和塔維斯,規規矩矩地分坐在中央兩側,投來莫名的目光。他們手中同樣各端一隻帶花紋的酒杯。
除此之外,宴會沒有其他人。
佈雷納寧想起侍從的提醒,因而沒有聽從。他稍稍往前邁了一步。“我來時吃過了。一碟橄欖,外加半條魚。現在用午餐還太早,祖父。”
“不早了。”老國王爆發出一陣咳嗽,“我一醒過來,就是日上三竿。醫師勸我別花多餘的精力在政務上,否則遲早一睡不醒……塔維斯替我煉製了無夢魔藥。”
伯寧皺眉:“‘無夢’不適合沒點火的人,它是神秘者的戰前精力補劑。”
“我只有這個。”赫萊德淡淡地說,“瓦希茅斯的鍊金術士不比戰職更多,祖先的傳承就在那裡,然而踏入其中,卻需要天賦和勇氣缺一不可。安爾瑪留下你們幾個弟子,是王國之幸。”他略略扭頭。“我給你留了位置,但你想站在那兒就在吧。”
光復軍團顯然沒給除繼承人外的無名者留下位置。佈雷納寧不為所動:“我們的勇氣不及您萬一,祖父。我聽說代行者意圖與光復軍團結盟。”
“就是這樣。”赫萊德確認,“這於王國有利。”
“我不是說瓦希茅斯,我說的是光復軍團。”
祖父凝視著他,沒有回答。
“二者實為一體,伯寧。”特里梅因替他開口,“只要獲得代行者的友誼,就能讓佈列斯帝國不再針對我們,王國復興指日可待。”
“那不是光復軍團需要的,蓋澤。”佈雷納寧告訴他,“我是結社的主人,就同樣也是軍團無名者的國王。”
“他們並非你真正的同胞。”
“事實上,正是你口中虛假的同胞在為我而戰。他們是民族乃至王國的英雄。如今你卻要讓獵手屠殺英雄及他們的家眷,以便於你們這些不勞而獲之輩向敵人輸誠效忠?”
特里梅因怒視著他:“你在侮辱我嗎?”
“你搞錯了。”佈雷納寧回答,“這只是實話實說。如果我說你是個愚蠢自大的十足白痴,才算在侮辱你。”
這傢伙眼看就要拍案而起,卻被對面的兄弟攔下。塔維斯·蓋澤仍然面帶微笑,不受言辭左右。“不該在歡迎宴會上對主角發火,特里梅因。”他責怪道。
兄弟之中,弟弟更難對付。佈雷納寧打起精神來。他很清楚這小子比白痴哥哥陰險得多,也更令人防不勝防。
“與代行者的聯盟是唯一出路。”塔維斯解釋,“代行者蒞臨瑪朗代諾,距離金星城僅有數日路程,毀滅軍團不過是翻手之間。當時我們立刻向無星之夜求援,卻音信杳杳……赫萊德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光復軍團的存續。”
不對。佈雷納寧心想。你們並不是去求援的。代行者的行蹤嚴格保密,若非有心透露,只怕以光復軍團的本事,連得知訊息都得依靠無名者的火種天賦。
實情正好相反。神聖光輝議會藉助軍團,將訊息傳遞到拜恩人手中,這才引來加瓦什的兩名亡靈騎士圍攻。那一戰,一位空境級別的閣下被露西亞神術殺死,另一人僥倖逃走。早有準備的代行者是最後的贏家。
他讓祖父看到了秩序支點的力量,再加上許諾的金星城,瓦希茅斯貴族怎能不動心?反正代價只是些無關緊要的無名者而已。
我看你們真是昏了頭。佈雷納寧惱火地想。結社分明贏得了獵魔戰爭,你們卻為一點蠅頭小利不惜加入失敗者的一方。
“我們擁有共同的目標啊,伯寧。”塔維斯親熱地說,“就算你堅持在繼位後保護自己的同類,也總得有這個條件吧。瓦希茅斯王國是你保護他們的基礎,不是麼?”
他輕輕晃動掌心的杯子。“與神聖光輝議會結盟算什麼?如有必要,我們可以與佈列斯帝國冰釋前嫌,甚至讓你娶個帝國公主回來。是的,伯寧,唯有光復大業是不惜代價的。”
“這‘代價’不由你們支付。”佈雷納寧尖銳地指出。
“你太沖動,又太過理想了。”塔維斯嘆了口氣。
特里梅因沒有這樣的鎮定。“只怕某人已忘了自己的使命!”他嫌惡地高叫道,“忘了他的一切從何而來!”
換作原先的我,只怕要和這小丑大吵大鬧,向祖父表明心志了。佈雷納寧心想。何時起,祖父的命令和教誨不再於我是絕對?是獵魔運動,小夜谷自救會的經歷?還是小鷹父親的死?亦或根本是我厭倦了泥塑木偶的生活?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蓋澤。”他平靜地回應,“我是繼承人,赫萊德是我的祖父。你只是蓋澤爵士,且隨時可能失去‘爵士’。”特里梅因的臉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最後一次警告:在我們討論家事的時候,你最好乖乖閉嘴。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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