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被推出病房，走廊的電視播放著新聞：
“昨夜濱海市多處出現異常天氣現象，專家稱可能與近期太陽活動有關......”
護士站前，那群值夜班的護士正在竊竊私語，
“哎，後天是不是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
“還真是，這新聞裡的......我有點怕......”
“我也怕......”
世界末日？
路明非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他費力地抬起頭，看向電視機。
畫面切換到一個模糊的遠景，似乎是一座遊樂園的摩天輪。
路明非的心跳突然加速，但還沒等他看清，輪椅就被推入了電梯。
CT室冰冷的機械聲讓他渾身緊繃。
當掃描器開始運轉時，路明非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上去十分急切：
“找到她......”
“誰？”他脫口而出。
“怎麼了？”操作技師從控制室探頭。
路明非搖搖頭，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那個聲音......像是他自己的，卻又不像。
回到病房後，警察已經離開，只剩下醫生在寫病歷。
“檢查結果很正常。”醫生頭也不抬地說，“已經聯絡了你的監護人，應該快到了。”
監護人？
路明非腦海中浮現出一對模糊的中年夫婦形象，但細節怎麼也想不起來。
病房門被推開，一個滿臉倦容的中年女人快步走進來。
這個女人，和他印象裡的顯然不同。
她是誰來著？
哦對，嬸嬸，是他的嬸嬸。
路明非想一些，但看對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路明非！你怎麼搞的！”她的聲音尖利刺耳，“知不知道來醫院檢查一次要扣多少錢？”
路明非怔怔地看著這個女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他認識她，但為什麼......感覺如此陌生？
“說話啊！裝什麼傻！”女人伸手要拍他的頭，被醫生攔住。
“女生，病人可能患有暫時性失憶症，需要靜養。“
“失憶？”女人嗤笑一聲，“我看是打遊戲打傻了！趕緊起來，跟我回家！”
她粗暴地扯開束縛帶，拽著路明非的胳膊往外拖。
醫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走出醫院大門，刺眼的陽光讓路明非眯起眼。
路邊停著一輛舊轎車，駕駛座上的中年男人面帶關切地按著喇叭，“明非，你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都要被人當神經病關起來了，檢查報告卻好得不得了。上車！”女人把他塞進後座，“回去再教訓你，這個暑假你就給我呆家裡，哪都不許去。”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
路明非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試圖抓住腦海中閃過的碎片。
黑色長髮......蝴蝶蘭的香氣......雨中的摩天輪......
“到了，下車！”
轎車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
路明非跟在女人身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哧！
緊隨其後，一輛極為張揚的賓士S680在小區門口停下，車上下來一個女人，衣著倒沒有那麼張揚，卻也價值不菲。
“路明非不能和你們走！”她說。
是小天女。
她尋找路明非花費了一些時間，接著又去聯絡了專家，一直到現在才匆匆趕到。
賓士車門猛地關上，蘇曉檣快步走來。
陽光在她耳垂的鑽石耳釘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但她的表情比鑽石還要冷硬。
“你是誰？”嬸嬸提防地環抱雙臂，“路明非可不能跟你走。”
“我是他同學。”蘇曉檣踩著高跟鞋走近，鑽石耳釘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路明非現在需要專業的醫療照顧，我已經聯絡了燕京最好的神經科專家，他明天就到。”
嬸嬸像護崽的母雞一樣擋在路明非前面，“用不著！我們家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
她可是記得，醫院裡路明非被五花大綁的樣子。
雖說她不怎麼喜歡喬薇尼的這個兒子，但也不會看著他出事。
“外人？”蘇曉檣從手包裡抽出一張名片，“看清楚，蘇氏醫療集團。你們家那點醫保額度，夠做什麼檢查？”
情急之下，加上先入為主的印象，蘇曉檣的語氣毫不客氣。
名片上的燙金字型晃得嬸嬸眯起眼。
她是個市井的婦人，但也沒有完全掉進錢眼裡。
她一把拍開蘇曉檣的手，“少在這顯擺！明非是我侄子，我說了算！”
路明非站在兩人中間，腦袋嗡嗡作響。
兩人的爭吵，在他眼裡，就像是隔著一個螢幕，喧鬧，卻又離得很遠。
“路明非，”蘇曉檣突然轉向他，“你真的要跟他們回去？你忘了白天在白鯨館......”
“什麼白鯨館？”路明非茫然地打斷她。
哦，白鯨館。
“哦哦，白天我是去了白鯨館，我為什麼去來著......”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腦袋裡，裝著一團漿糊，記憶零散地被攪動一圈，凌亂不堪。
蘇曉檣的表情凝固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路明非的手腕，眼神中的擔憂快要溢位，“你失憶了？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
“放手！”叔叔突然從車上衝下來，一把推開蘇曉檣，“別碰我侄子！”
蘇曉檣踉蹌後退，高跟鞋卡進地磚縫隙，險些摔倒。
她站穩後，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你們根本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她聲音發抖，“他需要專業的......”
“需要回家睡覺！”嬸嬸扯著嗓門打斷，“沒看見孩子臉色多差嗎？”
小區門口已經聚集了幾個看熱鬧的鄰居。
路明非感到一陣窒息，彷彿所有人的目光都化作了實質性的壓力，擠壓著他的胸腔。
“都別吵了......”他虛弱地開口，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但蘇曉檣和嬸嬸的爭吵愈演愈烈。
“我已經預約了明天的專家！”
“我們家明非哪都不去！”
“你們這是害他！”
“你算什麼東西！”
路明非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夠了！”他突然提高音量，“我想回家睡覺。”
爭吵聲戛然而止。
三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他。
“路明非你又抽什麼......”嬸嬸下意識開口，想起路明非的情況，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蘇曉檣抿緊嘴唇，語氣帶著隱隱的懇求，“路明非，你跟我走吧，你需要......”
路明非搖搖頭，“對不起，我真的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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