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捲著碎葉掠過蘇隱的眉梢,他望著那道消失的陰影,喉結微微滾動。
方才那聲音裡的冷意像淬了冰的刀鋒,刮過他每一寸神經——自穿越以來,他佈下九連環局,借兇獸潮替人族部落開疆,引妖仙遺寶攪亂妖庭,連巫族的地脈崩解都成了他棋盤上的落子。
可這是第一次,有人看穿他不是天道的提線木偶。
\"變數麼......\"蘇隱彎腰拾起石縫裡的銅錢,\"隱\"字在掌心壓出淺痕。
他早料到會有這一日——當他開始篡改量劫雛形,當他的推演觸及洪荒最深處的因果線,總會有更高處的眼睛盯上。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在北冥地脈剛崩的夜裡。
月光重新漫過山巔時,他的袖中傳來細微震動。
那是風影的傳訊玉符,刻著妖都特有的青鸞紋。
蘇隱屈指一彈,符紙化作青煙,青煙裡浮起一行小字:\"翠羽被妖帝召入天鸞殿,三刻前。\"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青牛部落的篝火還在遠處明滅,蘇隱卻已掠下山坡。
他記得三日前替翠羽偽造的\"星軌偏移\"記錄,龜甲上的裂紋是按妖庭天機殿的判卦手法刻的,連火烤龜甲時的焦味都模仿得絲毫不差。
可妖帝帝俊最恨的就是部下擅作主張,翠羽帶著她的青鸞部遲了半日支援玄鳥部,足夠讓那隻金烏動殺心。
妖都的琉璃瓦在晨霧裡泛著冷光時,蘇隱正站在天鸞殿外的梧桐樹下。
他望著殿門進出的妖衛,注意到為首的玄衣守衛腰間掛著的不是尋常的玄鐵劍,而是刻著雷紋的精金長戟——那是帝俊近侍才有的儀仗。
\"蘇算師?\"
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點雀躍的尾音。
翠羽裹著繡滿青鸞翎羽的斗篷,髮間的玉簪還沾著未乾的露水,顯然是剛從殿裡出來。
她的指尖輕輕抖了下,在蘇隱看不見的角度攥緊了袖中那張偽造的龜甲拓片。
蘇隱抬眼,看見她耳尖泛著不正常的紅——那是被帝俊的金烏火烤的。\"如何?\"他問得輕,目光卻像探進深潭的魚線。
翠羽撥出一口氣,白霧在冷空氣中散成星子:\"陛下把龜甲拓片摔在我腳邊,說'星軌偏移?
我妖庭的占星官都是瞎子麼'。\"她忽然笑了,眼尾彎成月牙,\"可他最後說'下不為例'。\"
蘇隱垂眸,指腹摩挲著袖口的暗紋——那裡藏著風影昨夜送來的密信,說帝俊的寵妃嫦羲近日在替幼子求平安卦,而他昨日在嫦羲的寢宮外\"偶然\"遺落了半卷《星命要術》,裡面恰好有\"星軌偏移主幼子福澤\"的批註。
\"算師果然料事如神。\"翠羽的聲音裡帶著點崇拜,\"可陛下身邊的那個灰袍老者......\"她頓了頓,\"他看我的時候,眼神像在看一具屍體。\"
蘇隱的眉峰微動——那是天機殿的大司命,專司推算妖庭氣運。
他早該想到,帝俊不會只聽一面之詞。
當天夜裡,風影的身影就鑽進了蘇隱借住的竹樓。
這個總把自己裹在黑斗篷裡的情報頭目,此刻連帽子都沒戴,額角還沾著血:\"大司命查了命理錯位陣的陣眼,他們發現那處地脈崩解前,有人用龜甲紋的卦象引動了地火。\"他扯下腰間的玉牌拍在桌上,\"這是他們的搜查令,要查所有會龜甲占卜的算師。\"
蘇隱望著玉牌上\"天機殿\"三個鎏金大字,忽然笑了。
他起身從竹櫃裡取出那捲從不離身的《九元相天訣》,泛黃的紙頁在燭火下泛著暖光:\"風影,你說妖都三日後的玄冥潮汐,會震塌西市的石拱橋麼?\"
風影愣住:\"那是百年一遇的潮汐,算師如何得知?\"
\"因為我要讓他們知道。\"蘇隱翻開書,指腹劃過某頁的星圖,\"明日去天機殿門口放話,說蘇隱要在占卜大會上用《九元相天訣》推演三日之後的天象。\"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裡,\"大司命不是要找變數麼?
我就做那個最顯眼的變數。\"
占卜大會那日,妖都的演武場擠得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