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退去時,晨光正漫過黑風谷的崖壁。
蘇隱站在坡頂,靴底碾過一片凝結的血痂。
腐臭的獸血混著青草汁,在他腳下洇出暗褐的痕跡。
鐵壁部落的獵手們正用藤條捆紮獸屍,虎嘯部落的婦女蹲在溪畔清洗染血的布巾,孩童們攥著撿來的獸牙串在指頭上晃,銀鈴似的笑聲撞碎了晨霧。
\"蘇先生。\"
獵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個精瘦的年輕人裹著件染血的皮甲,左小臂纏著草葉裹的傷口,正用袖口擦著額角的汗。
他左右張望了片刻,又壓低聲音補了句:\"鐵壁首領讓我找您說說話。\"
蘇隱轉身時,袖中算袋輕輕一沉——那是方才他蹲下身,用指尖沾著獸血在泥地上畫的推演圖。
黑煞逃遁時留下的殘氣像根細針,紮在他相術感應裡,明明該隨著黑霧散入狼林,此刻卻反而凝成了更淡的線,往東北方向延伸。
\"去我那堆篝火吧。\"蘇隱指了指坡下,那裡堆著他昨夜用枯樹枝搭的簡易帳篷,\"部落的傷亡如何?\"
\"鐵壁部落折了七個獵手,虎嘯那邊傷了三個藤甲兵。\"獵鷹邊走邊掰手指,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顫,\"金眼鬣狗的毒牙厲害,要不是您提前讓阿婆們煮了艾草湯......\"他突然頓住,伸手撓了撓後頸,\"咳,首領說,等清點完戰利品,想和您商量件大事。\"
蘇隱掀開門簾時,泥地上還擺著他昨夜推演用的龜甲。
陶片背面的淡金刻痕在火光裡若隱若現,那是系統給予的\"靈感\"——黑煞的逃遁、鎖魂井的陰煞、枯樹裡的秘密,此刻都在他腦海裡串成一條線。
他摸出塊乾淨的布擦手,餘光瞥見獵鷹正盯著龜甲上的裂紋發怔。
\"共盟。\"獵鷹突然開口,\"鐵壁首領說,北荒部落各自為戰,總被兇獸和外族欺負。
這次要不是您算準了獸潮路線......\"他喉結動了動,\"首領想聯合青牛、鐵壁、虎嘯,還有西邊的石斧部落,立個'北荒共盟'。
他說您懂天時、通人心,想請您當首席謀士。\"
蘇隱的指尖在龜甲上輕輕一叩。
陶片發出清響,驚得獵鷹縮了縮肩膀。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聲音卻溫和得像春溪:\"獵鷹,你可知鐵壁首領為何選我?\"
\"因為您救了部落!\"獵鷹急得直搓手,\"上次青牛部落遭熊羆襲擾,是您算出要往西南避;鐵壁部落的鹽礦被蛇群佔了,是您說用硫磺燻洞......\"他突然噤聲,因為蘇隱正望著他笑,那笑意像深潭裡的月光,明明亮著,卻讓人摸不清深淺。
\"我應下。\"蘇隱說,\"但你要告訴鐵壁首領——共盟的事,得讓各部落長老都點頭。\"
獵鷹走後,蘇隱蹲在帳篷外,用算籌撥弄地上的推演圖。
黑煞的殘氣線在東北方向打了個旋,像根被風吹動的蛛絲。
他捏起塊獸骨——那是方才清理戰場時,他特意從金眼鬣狗喉管裡撿的,骨頭上纏著縷灰黑色的氣,與黑煞身上的腐臭如出一轍。
\"蘇先生好興致!\"
冷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隱抬頭,見龍吟正站在十步外。
這個總裹著獸皮大氅的獸族戰士,此刻卸了護心鏡,露出胸膛上猙獰的爪痕。
他的狼眼在暮色裡泛著幽光,靴底碾過片帶血的獸毛:\"昨夜獸潮來勢那麼準,您倒像提前在谷口撒了餌料。\"
篝火突然\"噼啪\"炸響,火星子濺上蘇隱的袖口。
他不慌不忙拍掉火星,這才抬眼:\"龍戰士這是何意?\"
\"何意?\"龍吟跨前兩步,皮靴踩得地面咚咚響,\"北荒十年沒見金眼鬣狗群了,偏你一來就撞上。
黑煞逃了,獸群散了,可你倒成了大功臣?\"他突然拍響腰間的獸皮袋,\"我聽虎嘯首領說,你算兇吉時總畫些鬼畫符——莫不是你用邪術勾了獸群?\"
四周突然靜了。
清洗布巾的婦女停下了手,捆獸屍的獵手直起了腰,連啃獸骨的孩童都忘了嚼。
虎嘯從人堆裡擠出來,刀疤在火光裡泛紅:\"龍戰士說得對。
我部落的藤甲兵昨夜殺紅了眼,有個小崽子說看見你往獸群裡扔了塊血糊糊的東西......\"
蘇隱望著虎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