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選我?\"他抬頭時,月光正好落在雷霆眼尾的傷疤上,那道疤從眉骨斜貫到下頜,像道裂開的閃電。
\"因為你是凡人。\"雷霆轉身走向林深處,聲音被風撕碎,\"聖人以下皆螻蟻,但螻蟻若能鑽進大象的耳朵,也能讓它發瘋。\"
蘇隱攥緊地圖往部落走時,月已西斜。
雪地上的腳印被夜風吹得模糊,他卻在轉過山坳時,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青竹香——是共工手下的斥候水靈。
\"蘇算師。\"女聲像淬了冰的銀鈴,從左側的雪堆後傳來。
蘇隱轉頭,正看見水靈倚著棵白樺樹,腰間的青銅環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的髮間插著根青玉簪,正是前日監視他時戴的那支——看來這女人根本沒打算掩飾行跡。
\"你知道得太多了。\"水靈指尖撫過環佩,最中央那枚刻著共工圖騰的玉玦突然泛起幽藍光芒。
蘇隱盯著那光,想起《九元相天訣》裡的記載:這是巫族\"血契術\"的引子,一旦發動,能順著血脈抽乾活人的精元。
但下一刻,水靈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地圖上。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環佩上的光芒瞬間熄滅。\"這是……\"她上前兩步,雪靴碾碎冰晶的聲音格外清晰,\"這是第七處祭壇的封印圖?
你從哪裡得來的?\"
蘇隱沒有回答,反而將地圖往她面前送了送。
水靈的手指顫抖著摸過地圖邊緣——那裡有個極小的刻痕,是雷霆慣用的標記。
她突然抬頭,眼中的寒意褪了幾分:\"如果這地圖是真的……\"她咬了咬嘴唇,\"我可以幫你。
共工雖與祝融不和,但他絕不想看到巫神復甦。\"
話音未落,右側的雪林裡傳來枯枝斷裂聲。
火烈從樹後轉出來,手裡還提著半塊烤鹿肉——正是他每日午後必吃的點心。
蘇隱注意到他腰間的青銅劍沒入鞘中三分之二,顯然是刻意放輕了動作。
\"蘇算師。\"火烈擦了擦嘴角的油,語氣比以往認真十倍,\"我跟著祝融長老十年,他書房的燈最近總亮到子時。
前日我替他磨墨,看見竹簡上寫著'太初血祭'四個字。\"他摸出塊黑黢黢的石頭放在雪地上——正是蘇隱在祭壇石壁上感受到的那種靈力波動,\"這是我從他案頭偷的。
如果你們要阻止什麼……\"他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青銅,\"算我一個。\"
雪又開始下了,細小的冰晶落進蘇隱的衣領。
他望著眼前三人:雷霆的傷疤、水靈顫抖的指尖、火烈腰間未出鞘的劍,突然想起《九元相天訣》裡的\"三才局\"——看似無關的三顆星,只要找到中間的引星,就能連成破陣的箭。
\"子時三刻,青牛部落西頭老槐樹下。\"他將地圖摺好收進油皮袋,聲音輕得像雪落,\"帶上你們能調動的所有線索。\"
水靈和火烈先後離去後,蘇隱站在雪地裡,望著自己撥出的白氣在月光下消散。
油皮袋裡的地圖隔著獸皮貼著他的肚皮,帶著體溫。
他摸了摸袋口的繩結,想起雷霆說的\"螻蟻鑽大象耳朵\"——或許這一次,他要當那隻鑽進耳朵的螻蟻,更要當那根挑動大象的針。
夜色漸深,雪地上的腳印被新雪覆蓋。
蘇隱抬頭望向祭壇方向,那裡的山影在月光下像頭蟄伏的巨獸。
他摸出卦骨拋向空中,六枚牛骨在雪幕中劃出銀線,落地時呈\"困龍出淵\"之象——這是大凶之兆,卻也是破局的開始。
他彎腰撿起卦骨,指腹擦去上面的雪。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敲過第三下時,蘇隱轉身走向部落。
油皮袋裡的地圖隨著他的腳步輕晃,像在提醒他:真正的戲,才要開場。
而他要做的,是在所有人都以為是天道使然時,輕輕推那關鍵的一把。
當最後一絲月光被烏雲遮住時,蘇隱摸了摸油皮袋,加快了腳步。
他知道,等夜色完全籠罩山林,等祭壇守衛換班的間隙,等北斗七星剛好轉到\"天樞\"壓頂的位置——就是他帶著雷霆給的地圖,潛入祭壇地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