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隱的新官服是青灰色的,布料觸感粗糲,袖口繡著極小的星紋——這是妖庭相士的獨有標識。
他站在偏殿廊下,看晨霧漫過漢白玉欄杆,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算籌袋。
袋裡半塊太初石髓貼著面板髮燙,像塊燒紅的炭,提醒他昨日與風影的對話。
\"巫族氣運圖那頁,邊緣有焦痕。\"昨夜風影的聲音從樑上飄落時,蘇隱正用竹片挑亮燭芯,火星噼啪濺在《九族氣運圖》殘卷上。
他抬頭時正看見風影垂落的玄色衣角,像片隨時會飛走的鴉羽,\"你故意讓大祭司翻到那頁?\"
\"相士的卦象,總要留三分餘地。\"蘇隱將殘卷推過去,燭火在他眼底晃出細碎金斑,\"但若有人願意替天行道......\"
風影的指尖在\"巫族氣運驟降\"的批註上頓了頓,忽然低笑一聲:\"翠羽那小鳳凰,最近總往星象殿跑。\"他重新捲起獸皮卷時,指節捏得發白,\"你最好祈禱,這局棋你能下到最後。\"
此刻偏殿外傳來腳步聲,蘇隱垂眸斂去眼底的暗芒。
翠羽的繡鞋先入了視野,金絲繡的鳳凰尾羽掃過他腳邊的青苔,接著是她清甜的嗓音:\"蘇相士,陛下召議事廳。\"
議事廳的青銅鼎裡煨著龍涎香,蘇隱剛跨進門,便撞進雲翼的目光裡。
那巡衛首領倚著廊柱,玄鐵甲片在晨光裡泛冷,腰間佩刀的鯊魚皮鞘上有道新裂的紋路——像是昨夜出過手。
\"蘇相士好手段。\"雲翼推了推腰間佩刀,刀鐔上的饕餮紋擦過蘇隱的衣袖,\"前日替青鸞族改遷族日,收了多少謝禮?\"
蘇隱後退半步,算籌袋撞在廊柱上發出輕響:\"雲統領若想算姻緣,臣明日帶龜甲去巡衛營。\"他話音未落,議事廳內傳來妖帝的傳喚,雲翼的冷笑便卡在喉嚨裡,只甩下一句\"走著瞧\",便踢開地上的青石板走了。
廳內,妖帝正把玩著塊墨玉鎮紙,見眾人到齊,指尖輕叩案几:\"翠羽說要在南疆設關。\"
翠羽上前半步,髮間鳳釵輕顫:\"巫族近來在蒼梧山伐木,分明是在造攻城器械。
昨日小族的斥候回報,他們的巫祭連續七日用血祭星,氣運像被抽乾的池塘——\"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風影,\"這正是削弱他們的好時機。\"
風影的玄色大氅掃過青磚:\"臣查過邊疆軍報,上月妖狼部的巡邏隊在赤水谷遇襲,正是巫族的黑鱗衛動的手。\"他從袖中抽出一卷地圖,\"若在離火峰設關,既能截斷巫族的糧草,又能......\"
\"又能讓他們記起,誰才是洪荒的主人。\"妖帝接過地圖,指腹劃過離火峰的標記,忽然抬眼看向蘇隱,\"蘇相士,你怎麼看?\"
蘇隱跪在蒲團上,額角滲出細汗——這是他刻意營造的\"誠惶\"。\"卦象裡有血光,但......\"他攥緊算籌袋,太初石髓的涼意順著掌心爬上來,\"但血光之後,妖庭的氣運線會往上竄三寸。\"
妖帝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突然將地圖拍在案上:\"準了。
雲翼,你帶三千巡衛去離火峰監工。\"
雲翼的鎧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單膝跪地時,佩刀\"噹啷\"磕在地上:\"陛下,臣以為——\"
\"退下。\"妖帝的聲音像淬了冰,雲翼的話便梗在喉間,他抬頭時狠狠瞪了蘇隱一眼,那眼神像根淬毒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