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月光裹著寒意落在焦土上,蘇隱的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望著那隻白鹿,喉結動了動——它的眼睛太像了,像極了前世師傅斷氣前,羅盤崩裂時迸出的星芒。
白鹿的蹄子在碎石上輕輕叩了兩下,竟主動朝他走近三步。
蘇隱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殘卷,殘卷上的星圖隨著他的動作泛起微光。
當他離白鹿只剩三步之遙時,白鹿忽然低頭,額間浮現出一道銀色符文,形狀像極了他在《九元相天訣》裡見過的“天機鎖”。
“嗡——”
識海突然炸開一聲轟鳴,蘇隱踉蹌半步,扶住老槐樹的枝幹。
那聲音像從混沌裡滲出來的,帶著歲月的沙礫感:“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前世在現代替人看相時從未有過的眩暈感湧上來,連命運線的觸感都模糊了——方才那根淡青色的線,此刻竟在識海里投下一道虛影,與記憶中初穿時的星圖重疊。
“蘇先生!”
急促的叩門聲打破了夜的靜謐。
蘇隱猛地抬頭,看見風影的身影從山道上衝過來,腰間的情報囊在月光下晃出殘影。
這是妖庭情報頭目慣常的急報裝扮:束髮的銀繩解開了一半,左袖沾著草屑,顯然是從斥候據點一路狂奔過來的。
“巫族的赤焰、玄冰、裂山三位大巫,帶著十二都天神煞旗的殘片進了北荒。”風影扶著膝蓋喘氣,喉嚨裡像塞了團火,“巡衛營截到他們的傳訊,說要找‘擾亂天機之人’。另外……”他從懷裡摸出一卷染著硃砂的密報,“妖帝今日翻了燭龍遺蹟的舊檔,您上個月引妖仙遺寶入妖庭內鬥的事,被天機殿標紅了。”
蘇隱的指尖在風影遞來的密報上輕輕一按,密捲上的硃砂字跡突然扭曲成亂碼。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聲音卻平穩得像深潭:“你猜他們為何盯著燭龍遺蹟?”不等風影回答,他已從袖中摸出一枚泛著銅綠的銅錢,“把這個給翠羽——她該去西荒找金烏部的小公主喝杯茶了。”
風影接過銅錢的瞬間,掌心傳來細微的灼痛。
他低頭望去,銅錢背面不知何時多了道劃痕,形狀竟與妖庭小族聯盟的暗紋一模一樣。
“明白。”他攥緊銅錢,轉身時衣襬帶起一陣風,捲走了腳邊半片焦黑的草葉。
草葉打著旋兒落在蘇隱腳邊時,另一道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靈狐的狐尾掃過焦土,帶起幾星火星——她今晚沒戴銀鈴,連步搖都摘了,顯然是怕被人追蹤。
“蘇先生。”她的聲音比往常輕了三分,耳尖卻泛著不自然的紅,“映象世界裡的影子……今天對著北方拜了三拜。”
蘇隱轉身時,恰好看見靈狐攥著狐尾的指尖泛白。
他忽然笑了:“你猜那影子拜的是誰?”不等靈狐回答,他又問,“若我死了,你會如何?”
靈狐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
她望著蘇隱的眼睛,那裡映著月光,卻深不見底。
狐尾在身後無意識地擺了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幼狐:“我會……在青牛部落舊址立塊碑,刻‘蘇隱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