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輿心裡很清楚,任遠一定是出了事,可爺爺不願談及任何有關任遠的事,即使他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至於雨輕,還是永遠不知道真相為好。
雨輕自語道:“我初次見到阿遠哥哥是在祖哥哥生辰宴上,當時阿遠哥哥和郗遐他們相談甚歡,這才幾年光景,他們卻漸行漸遠,到底是誰變了?”
“誰都沒有變,只是大家走的路不同而已。”
順風把那幾卷書交給張輿的隨行小廝,張輿藏起落寞,勉強笑了笑,然後轉身離去。
雨輕獨自走在街上,感受著寒冷的風,忽然一幅畫被風吹到她腳下,她俯身撿起,卻是一幅《松蔭觀鹿圖》,看著有種似曾見過的感覺。
街對面書畫小店門前,擺放著一些字畫,有個夥計正在收畫,見狀匆匆走過來,含笑道:“小郎君,這幅畫是本店展品,並不售賣。”
“這是誰的畫?”
“這畫是一位年輕郎君贈與我家掌櫃的。”
“你家掌櫃是在何時何地見到他的?”
“好像是在六天前,掌櫃在城郊洛水畔遇到一位年輕郎君,他正準備把畫扔進河中,掌櫃忙上前阻止,這麼好的畫扔了實在可惜,他卻說畫結有緣人,就把這幅畫贈與掌櫃,然後乘車離去。
掌櫃也不知他是哪家的郎君,但看他氣度非凡,定是高門士族子弟。”
雨輕把畫還給他,心裡感覺沉甸甸的,當走回到無憂巷,天已經完全黑了。
只見陳大娘佇立在門口,神色有異,雨輕走上前關心地問道:“陳大娘,這麼晚了怎麼還沒關店門?”
“來了一位客人,他正在等雨輕小娘子。”
“什麼客人,我認識嗎?”
雨輕隨口說著便走進店內,那人轉過身來,正是梁遇。
他血紅的眼睛背後是極大的悲傷:“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能這麼悠閒的逛街,有人曾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你,你卻一刀一刀的捅,現在他連命都給了你,你卻渾然不知,我真替他不值。”
雨輕怔了一下,問道:“你在說什麼?”
梁遇怒吼道:“子初兄死了,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他就不會死。”
雨輕聲顫道:“你胡說,阿遠哥哥怎麼會—”
“是他傾盡所有為你撐起了一片天,不然僅靠勢微的左家你兒時怎會有這一隅安寧,只一個紈絝的何琮,就能讓你瞬間變得不幸,又何談無憂無慮?
你能一次次僥倖脫險,活到現在,都是子初兄在默默守護你,就連他離開都是悄無聲息的,因為怕你受傷,你算什麼,不過是生在曹家,就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為你所做的一切?”
雨輕站在那裡,似乎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
梁遇厲聲道:“陳嬤嬤,你來告訴她,住在無憂巷的這些人都是從何而來?”
陳大娘垂首道:“老身原本是齊長公主的貼身婢女,因何琮一次醉酒後妄議朝政,被子初郎君抓到了把柄,何琮為此被他的父親攆回了祖宅,子初郎君遂命老身搬來這裡,每日看護雨輕小娘子。
屠戶卜讓,開綢緞鋪的凌掌櫃,鐵匠鋪楊三豐,他們祖上都曾是宮廷侍衛,而賣醬菜的繁掌櫃是潁川繁家舊僕,還有一些左鄰右舍皆是綠林豪傑,任家給了他們新的身份,子初郎君找各種由頭把原先住在這裡的人陸續都趕走了,全部換成了自己的親信,以便時刻保護雨輕小娘子。”
這無憂巷就是任遠專門為雨輕打造的一方自由自在的小天地,就連兒時玩伴文澈的出現,也在任遠的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