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萱不禁拍手稱讚,“不愧是郗哥哥,學什麼東西都比別人快。”
雨輕也抬眸注視著這個少年,難道他知道這個魔術,或者說他有做魔術師的天賦,總之這樣輕易的就破解了,自己在前世還練了整整兩個星期,真是敗給他了。
傅暢站起身,感覺有些熱,粗壯的胳膊一擼袖子,說道:“本來我想明日向夫子告假,經日夜苦算總能解出來,到時再回學堂,不然自己白白受辱事小,毀了北地傅氏的名聲事大。”
“哦,原來你是要徹夜解算,倘若一日算不出,就一日不去學堂了?”雨輕不覺好笑,有這般持之以恆的毅力,倒很貼合他的膚色,真有小小男子漢的模樣。
傅暢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輕聲說:“這不是被你解出來了,明日就不用告假了。”
庾萱被他的窘狀逗樂了,笑問:“表哥說話怎麼聲音都變小了,平日裡那可是底氣十足的,難道今日感到難為情了?”
“就你話多,《論語》唸到第幾篇了,待會兒告訴姑母,讓她罰你。”
傅暢卻看了一眼雨輕,心裡滿是欽佩,甚至覺得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與她的品性正契合。
雨輕這時抬首,眼望一鶴排雲直上,嘆道:“心緒逢搖落,秋聲不可聞。”
“你有心事?”傅暢皺眉問道。
雨輕微微垂下眼睫,“只是無謂的的感傷罷了。”
其實她看著傅暢,竟不自覺的想起澈哥哥,那個有時痴呆有時又充滿好奇心的男孩,和剛剛蹲在地上算數的傅暢一樣,只是境遇天差地別,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裡。
郗遐望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孩,愈發覺得她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拂袖而去。
“雨輕,過幾日荀姐姐家就要回洛陽了,我母親已經和左太妃商議好,到時一起過去。”庾萱雙手緊合,萬分期待的樣子。
“荀姐姐到時肯定要笑話你的,學識不見長,話卻越來越多了。”傅暢故意嘲諷她道。
庾萱“哼”了一聲,拉著雨輕的手,轉過身去,悄悄說道:“荀姐姐容貌絕佳,只是性情冷淡,寡言少語的,不過我知道,她也是很暖心的人,才不會奚落我呢。”
雨輕聽她這麼講,就知道這位荀姐姐是個冰美人,不擅交際,與知世能夠交心倒讓人頗感意外。
再轉過身來,見郗遐早已走遠。
“小郎君,小郎君!”一小廝跑了來,喊道:“大人喚您回去,說是有貴客來訪。”
“哦。”傅暢應道,又想再和雨輕說些什麼,無奈被庾萱故意攔著,也就作罷,匆匆離去。
潁川荀氏,自東漢以來就是名門望族,直至荀勖,累官至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守尚書令,久管機密之事,才思敏捷,能揣摩人主心思,不觸犯人主之意,才能長保爵祿,蔭佑子孫。
聽知世所言,荀勖乃畫師衛協之徒,因其父早逝,幼年便由舅家(母親鍾氏)撫養,其間與堂舅鍾會關係不睦,荀勖有一把寶劍,價值連城,常在鍾會母親鍾夫人處放著。鍾會設法奪之,荀勖只能吞聲。
後來鍾會與兄長斥巨資修建了一棟宅子,極其華美,還未搬家,荀勖便悄悄潛入宅中,作了一幅太傅鍾繇的畫像,衣冠相貌栩栩如生,鍾會兄弟見狀,悲傷哀痛,便空置不住。荀勖也算報復了之前奪劍之仇,日後也就流傳‘潛畫太傅’這一典故。
庾夫人在待字閨中時就曾在荀家學過琴,荀勖善解音聲,時稱他是“暗解”。並且負責調整律呂,修正雅樂善,掌管音樂之後,音調不能協調,他曾在路上聽到趙地商人的牛鈴聲,識辨其中音律,便下令讓郡國都送牛鈴來,果然得到了音調和諧的牛鈴,調好了音律。
可惜荀勖早幾年已經病故,荀家姐姐就是荀勖之孫,荀宓,是出了名的高冷,善箜篌,聞之如潺潺流水,空谷幽幽,讓人忘返。
秋晴萬里,幾輛牛車相繼在荀宅門前停下,庾萱沒等侍婢攙扶,就自個下來,奔到左芬牛車旁,就等著雨輕她們下車。
“知世。”雨輕身著粉衫,高興的喚道。
然後她靈巧的蹦下來,牽著庾萱的小手,跟在母親和庾夫人身後,緩緩走進去。
賓客盈門,喧囂繁富,眾女眷紛紛走向了內院,綠竹疏桐,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的石縫中瀉下,清新怡人。
清一色身著藍衫的奴婢們端著茶水果脯送至廳堂,雨輕和庾萱趁著貴婦們寒暄之際,悄悄溜了出來。
尋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來至倚桂軒,只見這一處栽種著許多桂樹,在綠葉的掩映下,朵朵桂花開得旺盛而熱烈,一叢叢、一簇簇的桂花像是星星在閃爍,可愛非常。
清風吹過,就像下了一場花雨似的,飄落在衣衫,雨輕手心上還沾著點點黃色花瓣,輕盈而躍動。
“荀姐姐未到前廳,原來躲到這裡來了。”庾萱一眼就望見在小窗下看書的少女,衝著雨輕笑道:“她倒是清靜了。”
雨輕遠遠望去,卻是一位極其秀雅的少女,比她們年長一些,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靜靜的讀著毛詩,眉時而蹙起,時而又舒展開來。
當抬眸看見她們,白皙的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暈,起身,待要出去相迎,卻又扭頭回身,好像忘了什麼似的。
“荀姐姐!”庾萱早已拉著雨輕奔過去,笑問:“姐姐為何在此讀書?今日可是你們荀家辦的喬遷喜宴,你怎麼能不露面呢?”
荀宓抿唇不語,只是好奇的瞧著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