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城劍雪

第3章 泥做的塵,雨化的雪,命換的魚

“嗖”他話語剛落,又是一道怪聲,湖面上立馬多了一個藍色的影子,抬頭一看,湖中心三丈高的空中竟然飄著一道藍色的人影,李小二雖出生微末,但是因為接觸各色人等,也知道天下沒有這等飄飄忽忽的輕功,立馬想起西冥湖那些鬼怪傳說,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哪還管得了白諾城:“媽呀,鬼呀!”說著,立馬扔掉繩子,一溜煙跑了。

李小二剛走,那飄忽的人影便真的飄了下來,雙腳輕輕點在湖上,竟然是個身材修長、容顏俊秀的美男子,看其容貌不過雙十年華,只見他緩緩褪去藍色衣衫,內裡原來還穿了件月白長袍,接著手中內勁一震,藍色長衫頓時化作萬千花朵般的碎片落在湖面,看著洞口那蜿蜒的麻繩,他嘆了一口氣:“真是煩不甚煩!”

“不是我,不是我!”

白諾城大叫一聲,睜開雙眼原來自己已到湖底,雙腳陷在泥中,原本手中抱著的石頭也落了下去,此時全身僵硬,動彈半步都彷彿萬千金針刺骨,痛不欲生。

便在此時,他竟然還不忘冬骨魚,然而四周望去,一條活物都沒有,不由得懷疑是否被那李小二匡了,正當此時,腳下一條活物鑽過,一陣滑溜,本以為是泥鰍,片刻便反應過來,定是冬骨魚!

白諾城不禁大喜,好似胸中燃起一團烈火,也顧不得全身刺骨的寒意,立馬彎腰在泥土中挖了起來“難怪這般難捕,原來都在鑽進了了泥土!”

出身低微的小子,哪個不是掏鳥的行家、摸魚的高手,只片刻便被他抓出一條滑溜溜胖乎乎的黑色怪魚,不經細看,一拳頭敲了個半死,立馬塞進衣服裡。正要游回去,卻見一柄黒鞘古劍插在湖心,幽光閃爍,這西冥湖萬般寒氣皆是從古劍中發出…

白諾城憋了一口氣後,腳下一蹬便遊了過去,接著雙手猛地握住古劍,雙腿猛地蹬出,“呲”的一聲傳來,寶劍便被他緊緊抱在了懷中。不想用力過猛,一口水嗆了進去便再也沒有止住,“救……咕嚕嚕”一句話也喊不出來,也沒了游上去的力氣,此時能指望的只有腰間的麻繩,白諾城拼命的拉繩,拼命的拉,卻沒有回應,雙眼也慢慢的模糊,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莫非他看出來銀袋子裡都是石頭?是了,真不該騙他…”

正當此時一道溫熱的暖流沿著麻繩直竄上全身,接著原本凍結成冰條的麻繩快速軟化,一道兇猛的拉扯力傳來,不過片刻白諾城便被拉出湖面。

湖面上,那月白長袍的男子扔掉手中麻繩,散去功力,直盯著昏迷過去的白諾城和他懷中不斷透著寒氣的長劍,忍不住驚歎道:“縱橫劍?真是幸運的小子!”

接著他彎下身來,內力緩緩湧上手掌,至腰腹向頭部推去,片刻白諾城嗆入體內的湖水便吐了出來。這時,他懷中突然有東西抖動起來,男子掀開一看,那二尺來長的冬骨魚立馬撲騰了出來,男子滿臉不可思議,驚呼:“一條魚?當真是不要命了!”

說著那男子轉頭飛身進入旁邊的樹林,不多時便用木頭銷了一個匣子,將那胡亂撲騰的冬骨魚裝了進去,這才飛身離去…

直到黃昏,白諾城才慢慢醒來,懷中一摸竟空空如也,不由得嚇了一跳,立馬坐起來這才看見旁邊的木匣,開啟一看發現冬骨魚在裡面遊著,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卻一臉疑惑,恍恍惚惚,似乎有人救了他,卻記不分明!只得搖了搖頭,又見快要入夜,人生地不熟,只得原路返回往甕城跑去。

“白兄弟,我真沒騙你!”

李小二見白諾城衣衫襤褸、帶劍而來,頓時嚇得不輕,還不經威脅便將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因無可查證,白諾城也只能半信半疑,又想自己尚沒有住處,長劍往桌上一扔,嚇唬道:“好了,今晚也就住你這兒了,明兒個再走!”說罷,還不等他回應,便大步進門將前廳李小二的床給佔了去…

次日一大早,李小二便伺候白諾城沐浴更衣,送走了這位大爺。今日,白諾城特意顧了一輛馬車,後背長劍,手捧木匣,直往城南的四季山疾馳而去…

不過一炷香時間,馬車到了四季山,白諾城抬頭望去,果真見山腰綠意蔥蔥,山巔聳入雲霄不知多高,著實雄壯瑰麗!

“此乃我渡明淵山門所在,小兄弟若是遊玩,還請不要在此逗留!”就在此時,兩個青衫背劍的守山弟子,飛身躍出,抱拳說道,態度甚為恭謙。

白諾城見狀,也依樣畫葫蘆抱拳回禮道:“少俠莫怪,在下不是來遊玩的,是來拜師學藝的,我想求見一下蘇慕樵蘇前輩,還望通傳一聲!”

說著就把那木匣遞了上去。倆少年見狀,相互望了一眼,那年齡略大兩歲的少年面色奇怪的望著眼前的木匣,問道:“你這匣內,可是有一條西冥湖裡的冬骨魚!”

聞言,白諾城頓時大驚,問道:“少俠是如何知道的?”那倆少年見狀先是點點頭,又都奇怪地笑了笑:“嘿,昨夜掌門傳下話來,若近幾日有人抱著一條冬骨魚來求見蘇師叔祖便不用通傳,直接帶去見他,不想你今日便來了!小兄弟,隨我二人來吧。”

“莫非那人是渡明淵本代的掌門,葉郎雪?”白諾城心中已有幾分猜測,“小兄弟,快跟上,四季山中雲厚霧濃,若是跟丟了,可危險的緊!”

“是,勞煩兩位少俠了!”說著,白諾城快步跟上。

如今身在山中才算體會了什麼叫一山容四季,山間道路婉轉曲折卻並不隨意,一步有一景,時而是百花齊放的山谷,沿山谷蜿蜒向上又是一片片楓林,直走了半柱香時間,又轉過一簾瀑布,眼前頓時柳暗花明,地勢瞬間平坦,放眼望去少說也有五六百畝大小,上面佇立著七八座古樸的殿宇,高低錯落。一個少年將白諾城領入居中的青木大殿,另一個跑開,想必是通傳去了。

“小兄弟,你在這坐著,我去倒杯茶來!”那少年隨意指了指兩旁的木椅,說著還不等白諾城回應,便轉身離去,沒過片刻便倒了一杯熱騰騰的清茶,遞了上去,又見白諾城仍舊站著,笑了笑說道:“小兄弟不必拘謹,掌門是不拘這些俗禮的,你只管坐下品茶!對了,還不曾請教,小兄弟貴姓,在下楚東林,城中鏢局楚家的,不知小兄弟是哪位前輩推薦的,竟讓掌門如此在意?”

白諾城隨他落座,抱拳笑道:“小弟白諾城,出身微末,比不得楚兄乃名門之後,所以…也沒什麼前輩引薦!”

“哦?”楚東林聞言,略微一驚,心中的猜疑又篤定了幾分。當他再要問時,只聽一道破風聲傳來,轉頭一看,一個身著白衫的年輕男子已然坐在了上位,如此輕功不可謂不高,楚東林立馬躬身抱拳道:“參見掌門!”

白諾城這才反應過來,轉頭一看,只見掌門果然是個年輕男子。他肌膚白皙自有幾分秀氣,目光沉靜清明彷彿洞穿世事,嘴角微微翹起說不出的神秘,當真是容顏化雨:“辛苦了,下去吧!”聲音沉靜內斂。

“是,弟子告退!”楚東林聞聲離去,轉頭還用胳膊碰了白諾城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躬身見禮:“無名小子白諾城,參見掌門,多謝掌門昨日救命之恩!”

葉郎雪微微點了點頭,笑道:“不必多禮,一諾千金,價值連城,好名字!昨日幾時醒的,沒受傷吧?”

“多謝掌門掛念,昨日黃昏就醒了,粗鄙賤體,未曾受傷!”白諾城再抱拳說道,說著又跪了下來,雙手捧起木匣,道:“晚輩自知文武不濟,但是晚輩拜師學藝之心堅若磐石,日後必勤加練習、不辱門楣,還望掌門成全!”

“不必多禮,你先起來!”說著,葉郎雪突然看著白諾城身後的長劍問道:“你可知,你身後所背的是為何劍?”

白諾城聞言,霎時一愣,也不知何意,又想葉郎雪昨日早已見過此劍,只得如實道來:“此劍正是昨日在西冥湖底所得,但昨日晚輩借宿別家,未敢細看!”

葉郎雪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此劍名為縱橫,乃是奇物天工府以西海寒鐵所鑄,期間十三位鑄劍師整整耗時八年,劍成之後歷經多位劍客,又幾經輾轉到了我師祖手中,成了我渡明淵的掌門佩劍,可惜只傳了兩代,到我師傅江寒客手中時,因他身中劇毒到西冥湖養傷未果而遺失!”

白諾城聽的目瞪口呆,但卻不笨,猶豫片刻解下縱橫劍正要雙手奉上,又聽葉郎雪笑道:“怎麼?你以為我想收回來?呵呵,縱橫劍雖是稀世神兵,可我葉郎雪還不需要一柄寶劍來確定我的掌門之位!”

話語間,他已緩步走了下來,又道:“須知寶劍雖好,卻是雙刃,用的得當自然如虎添翼;但若是執念於寶劍之鋒利,本心怠惰,其害處,便是蝕骨的毒藥也比不得。你要記住,終究是人馭劍,而不是劍馭人!”

“人馭劍,而非劍馭人!”所謂聽君一席話,甚讀十年書!白諾城沉思片刻,恭敬的抱拳道:“多謝掌門指點,晚輩記住了。”

葉郎雪搖了搖頭,道:“你我年歲相差不多,不必自稱晚輩。”

接著,又看了看白諾城手中的縱橫劍,說道:“恩、怨、情、痴,皆由緣起,我在西冥湖邊徘徊數月,幾度下水亦不可得,最後卻落在你的手上,豈非一個緣字?你既與家師有緣,我卻不好代師收徒,想來你搏命換的這條魚,不如拜在蘇師叔門下,如此,你我師兄弟相稱,倒也正好,不知你可願意?”

聽了這話,自然大喜過望,哪有半點不願意,立馬躬身抱拳:“多謝掌門,弟子願意!”

“如此甚好,隨我來吧,蘇師叔在明淵閣中!”說著,葉郎雪便領著白諾城徑直出了大殿。

一路走來,不少弟子見葉郎雪竟然親自領著個陌生少年往明淵閣走去,皆是滿臉疑惑,你看我我看你,卻都無人知曉,只得對葉郎雪躬身見禮,絲毫不敢上來打擾;白諾城見狀,心下驚歎:“葉郎雪不過比他年長几歲而已,如此年紀便有這等修為,又成一派掌門、人人敬服,難怪他說不需要縱橫劍;想來怎麼也是難得的寶劍,昨日他自可取劍離去,亦無人知曉……想必這便是人家常說的少年英才吧?自己跟他比起來,便只能算得上可笑二字!”

就在白諾城走神時,二人已到了一座兩層紅木古樓前。樓高餘四丈,闊門巨柱,一邊是懸崖,一邊是青石古道,匾額上“明淵樓”三個大字浸透著歲月的滄桑,硃紅色的漆已剝落了大半。

“咚…咚咚!”葉郎雪一長兩短敲了三下,不等回應,便輕輕推門帶白諾城進去,兩人徑直上了二樓,顧不得滿樓的書架,白諾城一眼便看見了窗臺旁一位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這老者廋骨嶙峋、容顏枯槁,除了腦袋,全身都套在厚實的衣服下。見兩人上樓,老人笑了笑!

葉郎雪掩了掩蓋在老人腿上的白色虎皮,率先開口道:“師叔,這就是昨夜我跟你說的少年,他叫白諾城!”聞言,白諾城立馬躬身見禮,“小子白諾城見過蘇前輩!”

蘇慕樵看著白諾城,笑了笑問道:“真是幸運的小傢伙,不過……一條命換一條魚,值得嗎?”

白諾城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值得!在前輩眼裡,這或許只是一條魚一盤下酒菜,但是對晚輩來說,這或許便是進入另一片天地的鑰匙!晚輩雖出身微末,文不成武不濟,但卻有幾分執念,既不願寄人籬下,甘為庸人驅使;也不願坑蒙拐騙,亦或上山為匪下海為盜,行那等奸惡之事。晚輩只想抓住機會,自己拼盡全力,掙出頭!”

說著,又猶豫片刻突然笑道:“其實…其實昨日本是謀劃好的,不想陪我同去的那茶樓小廝中途變卦,否則,也沒那麼危險!”

聽了這話,蘇慕樵和葉郎雪相視一笑,道:“根基雖差,好在心性堅韌,也難得實誠。既然你說有一顆堅如磐石的心,那便留下來看看吧!”

白諾城聞言,頓時大喜,轉頭又看向葉郎雪;葉郎雪只笑道:“蘇師叔都同意了,還不拜見?”

葉郎雪立馬單膝跪地,抱拳見禮:“白諾城拜見掌門,拜見師傅!”

哪知蘇慕樵聽了這話,頓時一愣:“師傅?”片刻間,兩人都望向葉郎雪;葉郎雪只看著蘇慕樵,笑道:“師叔雖腿腳不便,但一身修為皆在腦子裡,若是不流傳下來,豈不可惜?再則,魚都收了,所謂吃人嘴軟,這弟子便也一同收了吧!”

聞言,蘇慕樵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看著白諾城,正色道:“既然你與我渡明淵有緣,我便收你為徒也並非不可,不過事先你得應我三個條件!”

“請前輩示下!”

蘇慕樵盯著白諾城,正色道:“第一,我渡明淵乃名門正派,你終生須行正道,做義事,決不可口是心非,行那等姦淫擄掠的大奸大惡之事!第二,同門如手足,手足如兄弟,我派雖比不得崑崙、太白那般巍峨,但立派兩百餘年而不倒,憑的就是同氣連枝四個字。手足相殘,乃是禁忌之最高!最後,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要求你學那通古劍門的李師一,一生只拜一個師傅,但若是你任何時候犯了以上任何一條。為師殺不死你,我會讓葉郎雪出手,若他這一派掌門也殺不得你,為師,便自刎以謝師門!以上三條,你可願意?”

聽了第三條,白諾城仿若五雷轟頂。雖說子不教父子過,教不嚴師之惰,但徒弟作惡,師傅自刎謝罪,當真讓他震驚地久久難言。這不比學一門手藝,純純為了謀個生路,如此榮辱相連,生死與共,這才是真的拜師?

沉默許久,白諾城雙膝跪下,手指蒼天,道:“我白諾城發誓,此生不背正道,不叛師門,不傷手足;若有違此誓,蒼天為鑑,日月為憑,定叫我刀斧加身,萬箭穿心!”

聞言,蘇慕樵滿意的點點頭,蒼老的臉頓時笑了起來:“今夜燉魚燒酒,再行叩拜之禮!哈哈哈”

“這…是,前輩!”

蘇慕樵顫顫巍巍的伸出佈滿怪異青斑的右手,摸著白諾城的頭,慈笑道:“沒那麼多規矩,可以改口叫師傅了!”聞言,白諾城驚喜交加,恭敬見禮:“是,師傅!”

至當夜開始,原本冷冷清清的明淵樓突然熱鬧了起來;本來一個照顧蘇慕樵起居的小弟子次日就搬離了出去,因為,從此明淵樓多了一個名叫白諾城的弟子,這弟子歲數不大,輩分卻不低,眾弟子只能稱他…小師叔!

幽州柳城人士,父母雙亡,不是名門之後,不是世家子弟,沒有武學根基,也難說他練武奇才,只因為一條魚,成的小師叔!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兩日,渡明淵三百餘號弟子雜役便人盡皆知,又不出半月便有人私底下叫他愚人師叔或者魚師叔……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