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殺氣衝九霄,怒在胸中誓不饒。
敢有攔路青劍客,叫他抬眼望天道!
青石無人,刀光滿天,刀光比閃電還亮,氣勢比雷鳴還廣。刀光劃過海面,伴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海面頓時泛起十幾丈高的巨浪,炙熱的浪花盡頭燃起了血紅色的火焰,大滅悲冥山在巨浪中飄搖,弱水之上本無可燃之物,可是野火還在燃燒。轉瞬間刀光飛旋了起來,接著刀光拖著弱水,弱水拖著火焰,逆風而起,如幾十丈巨大的龍捲一般直衝九霄。
聶雲煞獨身提刀,站在火焰的龍捲之中,周圍驚雷閃電,暴雨傾盆,他披頭散髮,氣勢卻如一代殺神……
突然,聶雲煞一刀劈向蒼穹,刀光沖天而起,將那黃昏下的天地照的如同白晝,同時一聲怒吼,沿著野火焚燒的海面擴散千里,“殺!”
看,刀光之下,蒼穹在怒吼,諸神在哀嚎,弱水在燃燒!
……
林浪夫的馬車沒有走史家的楓林渡,而是碧怒江盡頭的燕子磯,燕子磯水淺,加上礁石密佈,故而這裡只能過輕舟,停不了大船;但是在海外的兩裡遠處卻停了一艘大船。
燕子磯上,苦厄神僧和元清豐雖是前輩,卻對著林浪夫躬身施了一禮。苦厄神僧說道:“小林先生,我與元老在小蒼山等你,凱旋之後,一起品茶論道!”
林浪夫看了看海天交接的黃昏,說道:“我十九歲出戰拜驚侖,二十四歲囚禁瞭解天機,三十七歲出戰聶雲煞,此戰當是我畢生的最後一戰,此戰過後,不論勝負,我將退隱江湖!”
苦厄神僧二人對視一眼,元清豐說道:“好,我們在小蒼山摩訶池等著劍聖,那時品茶論道,再不過問江湖中事!”
“哈哈,說得好,兩位,告辭了!”說罷,林浪夫腳下一點,已飛向那艘遠處的大船。
“神僧,以你之見,這雙聖之戰,最後是誰勝誰負?”元清豐問道。苦厄神僧看著黃昏下那艘遠去的大船,說道:“雙聖之戰,看似刀劍之戰,化境之戰,實則不然,歸根結底,其實是天道之戰!此戰誰勝誰負,就看天道是繼續助中原,還是傾向海雲邊!”
海上景色美,黃昏映晚霞,林浪夫正立在船頭看著海景,這時桃翁走近詢問道:“老爺,我們可是直接去將心島?”林浪夫斟酌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不急,先去一趟斷南蠻海,我要去見一個人,耽誤不了行程!”
整個九州中原,再加十州海雲邊,很多地方都堪稱驚險絕倫、九死一生之地,但是其中任何一處險地,若跟斷南蠻蠻海比較起來,都會黯然失色,平平無奇。
斷南蠻海的歷史傳奇,只怕比中原還要久遠,傳說那裡曾是上古司海鮫的領地,海中自古有兩柄寶劍,乃是上古代代相傳,只可惜寶劍蒙塵一直未能開封,後來有險惡之輩混入司海鮫一族,暗中下毒,最後以司海鮫全族之血為寶劍開封,這便是後來聞名於世的雙鮫劍;如今其中一柄雙鮫劍已經落在了司神雨的手中,另一柄卻下落不明……
鮫人泣淚成珠,價值連城;開封的雙鮫劍當世無匹,故而每年探寶尋劍之人不計其數!都說司海鮫一族含冤而死,陰魂不散,斷南蠻海風高浪急,每每漁船經過這裡總有許多觸礁沉沒,便是武林高手到了此處也是處處險境,九死一生!也正因為如此,卻也成了許多江湖成名高手的歷練修行之所,也包括曾經年少時候的林浪夫,因他的緣故,斷南蠻海更加名聲在外,這些年來此修煉之人更不在少數,崑崙的快劍柳習風,暗影樓的第一殺手齊魚侯,梵淨齋的司神雨,都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
海上烏雲滾滾,颶風呼嘯,巨浪滔天,林浪夫站在船頭,就彷彿一根定海之柱,大浪中的船竟然如同在靜止的湖水中劃過,一點也不搖晃。
忽然滾滾的烏雲中彷彿多了幾道飛鳥的聲音,呼來呼去,速度極快。這時桃翁從船艙裡走了出來,抬頭看了看烏雲遮蔽的黑壓壓的天空,笑道:“這麼多年了,斷南蠻海還是這麼欺生!”
林浪夫也笑了笑,“幾十年沒回來,估計斷南蠻海的人都記不得我們三人了。”接著,頓了頓又看向那些聳立焦石的深處,黑雲的最遠處有一座模糊的高峰,說道:“或許只有他還記得!”
“老爺果然是來見他!”說罷,只見桃翁飛速往天空點出幾指,登時就射出幾道劍氣,劍氣徑直射入滾滾烏雲之中,頓時就聽烏雲中響聲一片兵鐵碰撞之聲,緊接著就是一片哀嚎,同時就從烏雲中落下幾條如鬼魅一般的人來,這些人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牙齒又長又尖,彷彿從蠻荒裡走出來一般。
一個怪人落在甲板上,捂著腰上的傷口,拖著奇奇怪怪的聲音叫嚷起來:“呼呼呼……什麼人?敢來這裡撒野,你們可知道這裡是蠻王的領地?”
林浪夫看了看他,笑道:“知道,正是老夫將他囚禁於此的!”
那怪人登時一愣,突然嚇得後退幾步,“你……你是劍聖林浪夫?”原本髒兮兮的臉已經嚇得鐵青,連忙翻過甲板跳入海中。
林浪夫卻不管他,直看著颶風中焦石的深處,密密麻麻的焦石背後的那一座大山,山峰又高又陡,怪石嶙峋,有一半都籠罩在烏雲之內。林浪夫運功大喝一聲:“解天機,故友來訪,你就這般待客嗎?”
他的話語剛落下,突然從那陡峭的山上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啊……林浪夫,你這混蛋,你將我囚禁在此四十多年了,足不出谷,還想我笑臉相迎嗎?”這人內力之雄渾聞所未聞,人在數里之外,這聲音傳來卻如風捲殘雲一般,直將那滾滾烏雲盡數震散,落在海中的一群怪人忙捂住耳朵,驚叫著潛入了海中……
“哈哈哈……桃翁,隨我去見見那老傢伙!”林浪夫大笑兩聲,縱身就向那遠處的高山飛去,桃翁一腳踏在甲板上也飛速跟上。
待飛的更近了些,也更看得清,大山之中有深谷,深谷之內有一片黑石巨殿,巨殿殘垣斷壁,雜草叢生,似乎荒廢多年。林浪夫和桃翁卻毫不停留,直接從巨殿中略過,向山谷深處飛去;山谷深處,在兩峰連線之處有一線天,裡面漆黑一片,山雨滴答,陰風陣陣,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林浪夫見一片漆黑,皺了皺眉頭,止住了腳步。裡面的人突然冷笑起來:“哼,怎麼?如今高高在上的劍聖大人,不習慣這骯髒昏暗之地了?對了,怎麼只來了兩人,鹿西翁呢?他莫非是死在我前面了,啊!?”
裡面頓時響聲一陣鐵鏈拖拽的聲音,頃刻間就有一個男子衝出一線天直向林浪夫抓來。哪知距離林浪夫只有兩尺遠處,身子突然一頓,鉤在鎖骨和脊背上的幾根粗大的鐵鏈瞬間被拉直。林浪夫面不改色,仔細看了看身前這人,衣衫襤褸,臭氣熏天,手上臉上滿是汙垢,已經打結的鬍鬚足足有兩尺多長,“解天機,當年你獨霸斷南蠻海,所造之殺孽不計其數,若是按照這裡的規矩,把他們的屍骨熬成油為你點業報燈,任你有你有幾生幾世,也出不去!”
解天機狂笑起來,“託詞,斷南蠻海本就是屠人場、亂葬崗,又不是中原小蒼山,哪有那麼多輪迴業報?你將我囚禁在此幾十年,不就是因為我找到了鮫人族的寶藏,並且交給了武疆王嗎?所為各為其主,你以為只有我是如此?崑崙三聖在這裡找到了羅無厭的寶藏,不還是交給了李家,李長陵若不是繼承了這筆財寶,他如何短短數十年之內立得起幾十萬大軍?大周氣數已盡,便是古道神盟之內也有私下反周之人,也只有你林浪夫還死死守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大周朝廷,哼哼,如何?這次你去霧鷲峰與聶雲煞決一死戰,這等萬古忠心,陳煜可有千里相送?”
林浪夫靜靜聽他說完,淡笑著讚道:“不愧是武疆王府的第一謀士,第一狂人,即便在此鎖閉四十年,也未能磨滅你的氣勢,更沒遮住你靜觀天下的眼!”
“哼”解天機冷笑一聲,說道:“怎麼?你是不是後悔沒殺死我,現在你還有機會,即便解開這拘天鐮,我依舊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別忘了,林浪夫,你答應過我,只要我交出雙鮫劍永不出斷南蠻海,你就不會殺我!”
說話間,解天機看了看林浪夫手中的龍葵長劍,原來這正是世人苦苦尋覓的另一柄雙鮫劍。
林浪夫笑道:“那是自然,我今日本就是來放你的!”聽到此處,解天機的頭突然抬起來,雙眼都有了神采,死死盯著林浪夫。只見林浪夫繼續說道:“可惜的是,你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諾言,你雖然交出了雙鮫劍,雖然一直囚禁在此處,但是你的野心你的眼線依舊佈滿天下!”
林浪夫走出幾步,看了看山峰下驚濤駭浪的海面和黑雲滾滾的天空,說道:“我確實要去與聶雲煞決戰了,陳煜也的確沒來送我,既然已經這麼寂寞,就只能拉上你這個宿敵了!解天機,此戰若我勝,我必來還你自由之身;但是若我敗了,你便與我同歸九泉吧!”
說罷,林浪夫轉頭看著解天機笑了笑,縱身便飛掠向遠海上的大船。桃翁這時才笑道,“閣下終究棋差一著,鹿西翁也還活著,過的還很是自在逍遙!”說罷也轉身跟了上去。
“啊……林浪夫,你這個卑鄙小人,放我出去……蕭山景,百里長卿,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鼠輩,若不救我,你們得不了天下!”高峰上頓時響起了解天機撕心裂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