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諾城腰間纏著紗布,跟著緣妙大師走進文殊院中,恰巧見到苦厄神僧與桃甕正在對弈,此時他二人已站起來相迎。
白諾城躬身見禮:“見過神僧。”接著,又轉頭看向桃甕,問道:“這位前輩是?”
苦厄神僧介紹道:“這位先生姓桃,世人多叫他桃甕!”白諾城聞言大驚,抱拳道:“原來是桃源大管家,八十里桃甕前輩,久仰大名!”
桃甕也恭敬做禮,抱拳道:“白莊主見笑了,我就是一個種花的老人罷了。”接著,看了看他腰間的傷勢問道:“莊主傷的可重?”
“不妨事!”白諾城搖了搖頭,緣妙大師上前一步對苦厄神僧躬身說道:“師傅,此次白莊主在天墓山莊大戰群雄,甚至最後連崑崙棄子燕英都出現了,莊主卻始終未殺一人,實乃不幸中之大幸!”苦厄神僧與桃甕對視一眼,心中滿是震驚,如此險惡之戰竟然一人未死,確實古今罕見。苦厄神僧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大善,老衲佩服!”
白諾城搖了搖頭,道:“大師言重了,晚輩當年年輕氣盛,在眉莊一時糊塗鑄下大錯,心中一直悔恨不已,如今只能少做殺孽,以此贖罪。”
苦厄神僧笑道:“阿彌陀佛,回頭是岸,大側大悟!”
白諾城卻自嘲道:“前輩過獎了,晚輩不過俗人一個,昨日來時途中,緣妙大師已給晚輩說了佛理;不過晚輩心中卻有些執念,還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是誰,我的根又在何處?”
苦厄神僧與緣妙大師對視一眼,緣妙大師點了點頭,苦厄神僧說道:“如今知道箇中詳情的只有神醫聖手唐伊伊女施主一人,可惜她已多年不知所蹤,確實極難的。不過也並非全無辦法,所謂血脈相連,但凡是骨肉至親,眉宇之間自有幾分相似,普天之下見過陛下年少風光的不知一人!”
此言一語驚醒夢中人,白諾城恍然大悟,道:“正是此理,不知神僧可知道這等人物?”
苦厄神僧笑道:“見過陛下少年風光的雖少,倒也有那麼幾十位,不過想必這些人便是說了,他們各有顧慮,莊主未必也信的。但有一人,卻決計不會,此人不僅與陛下自幼相識乃是至交好友,在天下也可謂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白諾城忙問道:“此人是誰?”
苦厄神僧轉頭看向桃甕,兩人都笑了,桃甕說道:“正是我家老爺,桃源劍聖林浪夫!”
白諾城聞言,猛的一驚,林浪夫這三個字在江湖中乃是一座無人企及的高峰,或許正是因為幾十年無人企及,最後就只剩下敬畏,不由得驚撥出聲:“劍聖前輩?”
苦厄神僧點點頭,說道:“太白林氏,數百年來誕生了無數高手,也是一方名門望族。劍聖林先生,與當今陛下自幼相識且交情甚篤,若見到他,想必能解莊主心中疑惑!”
白諾城點點頭,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想了想又問道:“兩位前輩都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見識淵博,晚輩有一事想要請教。不知這世間可有什麼易容術,不僅可以改變容貌,還可以改變身高和身形的?”
兩人對視一眼,桃甕笑道:“老夫見識粗淺,卻不知江湖還有這等詭異的易容術;不過……老夫卻聽過一門奇怪的武功,確實不僅可以改變容貌,還可以改變身形個頭!”
此言一出,白諾城立馬如驚雷劃過耳邊,急忙問道:“什麼武功?”
桃甕說道:“奇骨百變。”
白諾城驚呼:“奇骨百變?聞所未聞,是什麼武功?”
苦厄神僧接下話,解釋道:“奇骨百變是暗影樓第八代樓主餘青所創的一門奇異功夫,只要內力雄渾練到精純之時,身形樣貌幾乎可以全部改變。暗影樓的殺堂便是因此功法而生,甚至也可說整個暗影樓是因此功法而興盛,不過這門精妙神奇的武功在兩百多年前就已失傳,老僧虛活八十餘載,卻沒聽說後世有誰練過這門武功。”
白諾城沉思許久,心想:“如果之前兩次的柳琴溪都是別人假扮,那麼這個人必須具備兩點。第一跟柳琴溪很熟,知道很多私密的事,這個條件顧惜顏最符合,但是她二人個頭相差太多,如果要假扮,必須得練成失傳已久的奇骨百變!當然也可能是柳習風安排的其他人,這個人身形個子與柳琴溪相差無幾,這樣的話根本不需要練什麼奇骨百變,思來想去,看來日後只能親自去一趟暗影樓了!”
想想又道:“多謝兩位前輩賜教。”接著又轉向桃甕,問道:“桃甕前輩,晚輩想前往桃源拜會劍聖前輩,不知是否唐突?”
桃甕與苦厄神僧對視一眼,笑道:“莊主客氣,老奴明日便要動身回桃源,若莊主不嫌棄,不如你我同行,可好?”
白諾城自然喜出望外,但想了想又有幾分顧慮,道:“如今晚輩已是江湖中的禍根,只怕與前輩通行,會給前輩和桃源帶來麻煩!”
桃甕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無妨,我桃源向來以理服人,若理說不過,我們還有劍!莊主有傷在身,不如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我同行回桃源!”
白諾城點點頭,便告辭離去……
次日一大早,一輛馬車就伴著大空寺的晨鐘慢慢遠去。車伕是一個相貌普通,衣著更普通的普通中年男子,面容消瘦,幾乎毫無表情,唯一雙眼睛清明如月。車頭上插著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如車伕一樣普通,然而這卻是江湖上無人敢輕易得罪的桃花,因為它代表的就是八十里桃源,就是劍聖林浪夫!
碧怒江支流無數,其中以中州分出的宿春江最為有名,江水盡頭有桃源,方圓八十里,桃源有劍聖林浪夫,不過八十里桃源卻不只有劍聖,更有幾十個門客,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中甚至不乏隱藏著絲毫不弱於燕英和傅霄寒之類的人物,就比如趕車的馬伕趙闊,人稱“百戰一敗趙狂人”,平生挑戰高手百餘人,無一敗績,只有最後一戰挑戰林浪夫這才敗下陣來,之後便留在桃源做了馬車伕,劍聖許諾每年教他一劍,若這一劍值他一年辛勞,便可留,否則也可自行離去。如今他已做了十五年的馬伕,當然也從劍聖手中學了十五劍……
整整一個月時間,這輛馬車沒有遇到任何阻攔,不管是綠林劫匪,或者是城門守將,無一人阻攔甚至盤問,彷彿這輛馬車並非人間物,而是來自天外。
又過五日,清晨,有露!
馬車路經一個兩山相夾的峽谷,峽谷寬有三四十丈,高有六七十丈,兩旁絕壁陡峭,宛如刀削。谷內卻巨樹參天,綠蔭夾道,桃甕突然開口問道:“白莊主劍法超群,可知此地是何處?”
白諾城掀開簾子仔細看了看,沉思片刻答道:“若晚輩猜的不錯,這裡應該是落名峽,當年武林傳說李師一一劍落下,劈砍而成!”
桃甕點點頭,面色複雜說道:“不錯,絕地回劍空落名,十絕同回西寢!這裡便是當年李師一一劍劈砍而出的峽谷深澗,他也因此得到劍中神話的名頭,世人見此峽谷無不驚駭,心想怕是這世間至強的劍法,也再不能超過這一劍,哪知他臨終之際又悟出一式,創出十絕劍,名震天下,威名傳世三百餘年而不湮滅!”
白諾城也一震驚歎,道:“劍法如此超絕,確實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簡直是驚為天人!晚輩也自認為已算是劍中高手,可見了這落名峽,卻只感覺瑩瑩之火,怎比皓月?!”
桃甕笑道:“莊主倒不必過謙,你早已堪稱高手中的高手,劍法也可謂是精妙絕倫。但是古往今來,入神難,出神更難,出神入化難上加難;當今之世被攔在此一步者亦不只莊主一人。太白劍宗宗主林碧照、劍神莫承允,梧桐雨廬黃易君,你師兄渡明淵掌門葉郎雪,通古劍門門主卜卓君,扶幽宮的傅霄寒和薛嶽,當年的崑崙奇才如今的棄子燕英,大內第一高手秦夜,無一不是如此!”
白諾城不禁皺眉問道:“這出神入化,到底難在何處?如此多的天才人物,數十年來苦修,竟無一人可以出神入化!”此話剛出,已有些後悔,只覺太過孟浪,桃甕便是知道,又怎能告訴自己。
哪知桃甕笑道:“老夫愚鈍,也未曾勘破,只聽老爺偶爾說過,出神入化,關鍵不在人不在劍,而在心!”
“在心?”白諾城疑惑不解,桃甕又道:“正是,如今老爺隱退已二十多年,這二十年來最有可能出神入化的他只提過兩個人,其一乃是天一劍窟原掌門凌虛鴻,另一個則是太白劍宗當今的宗主林碧照,這二人一人已死,另一位出神多年,只是未能進入化境!”
白諾城聽的震驚不已,原來劍宗宗主林碧照果真遠超他人,他已陷入沉思,心中只想:“出神入化,關鍵在心……”
又過兩日,未進桃源,花香已撲鼻。掀開簾子一看,含苞待放的桃花全都開了,漫山遍野,壯美如畫。蜂蝶飛舞,馬車沿著兩邊桃林裡的一條小路又行了兩三個時辰,一座青磚古瓦的院落已近眼前。
白牆黑瓦,青磚桃花,美得如詩如畫,白諾城微微一愣,再仔細看去發現院門上並無匾額,只是門口立著一塊丈許高的青石,長滿了青苔,上面只刻著一個“劍”字,蒼勁有力,盡顯古意。
桃甕在桃源地位極高,只在劍聖之下。他領著白諾城徑直走進院落,凡是見到的人都躬身見禮。白諾城觀察仔細,這些人個個氣息內斂,踏步輕盈,都是難得的高手,卻在這院中為奴為僕端茶倒水,心中更是驚駭。而且一進院落,白諾城發現裡面內有乾坤,院落極深,假山掩藏,小徑幽幽,一眼竟望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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