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恆雋分不清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現實,雛豔主的臉上帶著別有深意的笑,纖長下垂的睫毛在眼瞼處投射陰影,完全蓋住了她的情緒。
“記不清了?那是記得還是不記得呢?”她慢悠悠走近牢籠,在允恆雋身前蹲下,即便如此,她仍能仰著頭俯視他。
或許是這魂骨池的水太深了罷。
允恆雋全然放鬆了,他想以平靜體面的姿態迎接死亡。
洞淵冥府的魂骨池裡盛的不是水,而是萬千妖邪被抽乾的血,只等這血穿透他的面板,他的魂骨也會被漸漸抽離,屆時他的肉身會融化在魂骨池中,與先例別無二致。
“記得不記得,與雛豔主何干?與洞淵冥府何干?”他微微勾唇,眼神越發淡定。
“你真的不怕死嗎?”雛豔主托腮,少女稚嫩的臉吐出白色菸圈,神秘奇特。
允恆雋閉上眼,“我在世間已無留戀,是生是死,總歸相同。”
“你救了她的命,如今亦然是在為她受劫,”雛豔主皺眉,“你不懂得什麼叫做為自己而活嗎?都說崑崙山脈那一處,你的家族是很出挑的。唯獨你像個傻子。”
“隨你怎麼說。”允恆雋的魂骨正在漸漸被剝離,他周圍縈繞起墨綠色光暈,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燒感,他能清楚感受到滾燙的血在灼燒他的皮肉。
一進入洞淵冥府的地界,大多時候都能聽見哀嚎慘叫,焚燒骨血的味道混著霧氣,下布在山野密林間,就連騰起的水汽都帶著生死的妖冶,雛豔主見慣瞭如此場景。
可她沒有見過像允恆雋這樣平和的。
少年腦門滑落豆大汗珠,順著因疼痛暴起青色筋脈的太陽穴淌在下頜,他閉著眼,即便眼睫顫動,他抿著唇,即便緊咬牙關。
他在忍,忍著不發出絲毫的聲音,忍著不向洞淵冥府、不向魂骨池投降。
“壞了三界規矩,光有犟骨頭沒用。我看過你的魂骨了,焚燒它的話,能鎮壓人間淮河以南的邪祟。假如把焚燒過後的粉末灑到山裡,能養出鍾靈毓秀造化的玉胎。”
“我沒有錯。”
他最後重複著。
“你沒有錯,那她呢?盜取仙界紅書樓密卷,其罪當誅。”
“誰?”
“她。”
“她是誰?”
他意志力被消磨的所剩無幾,與意志力一起流失的,還有他所傳承的崑崙仙脈法力。
蟒蛇鱗片下滲出鮮血,他閉眼,看到飛速閃過的畫面重疊,但他已不知這是誰的故事。
只記得魂骨池的血水好燙,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烤著烤著,法力蒸騰出了牢籠,去滋養洞淵冥府,回憶成了空殼,簷角搖曳的風鈴在抖,想要拋下一切肩上的重擔,哪怕那些重擔,是空中飄浮落定後微小的塵埃。
在最後的最後,他望見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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