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一大段,鹿紅洩了氣,她仰頭看天,須臾,變了神情。
迴天之術屏障瞬間破裂,仙法炸成碎片落地。
鹿紅眉眼上挑,戾氣充斥在眼瞳中心,她緩緩起身,大紅斗篷掃過塵埃,側擺如錦鯉翻身未果,搖晃了一下,鋪在地上。
敖澐澈從未見過她這樣,他心一驚,失控感蔓延在周圍,氣氛都凝固。
鹿紅方才言辭,字字滑落非雀心底,高貴的孔雀族公主幾乎淚垂,不等鹿紅有下一步動作,她已紅了眼眶,唸叨著:“把我琵琶抱來。”
沒人應聲。
原先留守閣樓的妖侍早逃散四處。
敖澐澈思量一瞬,朝著樓內勾手,黑氣包裹琵琶自頂樓飛下,停在非雀眼前。
非雀望了他一眼,顧自拔下頭上插著的孔雀翎羽握在手心,藍色火焰騰起,燒灼翎羽的氣味擴開,這回,她沒用彈片,纖纖素手撥弄琵琶弦,玉盤音嫋嫋,伴隨指尖硃砂色的血。
“我跟燕,有個約定。‘風煙燃翎,有燕歸聲’。”非雀嘴角帶笑,眼淚也決堤,她站在鬼衛包圍中央,瘦削筆直的身姿如同松樹,她脖子仍是高高昂著,又似孔雀探上松枝。
就連非雀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是何種心緒。
她不知道,和燕達成的約定如今是否還作數?
燕會來嗎?如果不來的話,塗山神女殞命。如果來了的話,非雀該以什麼姿態什麼表情面對他?她該開口說第一句話嗎?還是要等燕先說?
她如此狼狽,做得錯事,已違背燕的叮嚀。
他是怨恨她的吧?
那時她苦心困住他,想與他一生一世。
他帶走了無介橫軸的鑰匙,連個字都沒留下。
他就那麼狠心一走了之,他是厭惡她嗎?
“嗡——”琵琶絃斷一根,劃破非雀手指,深長傷口淌血,她似乎渾然不覺。
“是以君,假私心物予么兒,瞧上白枝枯葉落,琳琳琅,是吾血。暫嘆君,朝夕並臂取向去,浮雲鴉戲盼南歸,破草茅,掛吾衣。雪山有崑崙,前上高舉半出臺,雨下不懼屍骨寒,何處嫁衣娶嫁衣?愁遍山巒方知秋將至,是雨埋枝、是雨埋枝,非吾血,洗吾衣。”
她學著燕的音調,唱起這午夜夢迴常憶的曲。
小蠻躲在不遠處的亭子後面,在非雀口中,聽到了這曲的後半段——
“莫怨我,營營於世苦算計,榻下青絲吹如雪,昭昭然,是吾心。難別君,煙波乍現踩峰巒,風聲高歌逼我行,碎石井,葬吾身。九州有北湖,東來轉渠匯流海,西傾瀑布洗人言。不求君意似我意。遊盡冷湖才道秋將至,是我執迷、是我執迷,殺吾心,踏吾身。”
“只盼光景推君來,只盼光景伴我來。”
“和君曲、為君奏,曲不誤、君不離,雀燃翎、燕歸聲,常相依、長相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