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藥歸來時,夕陽已經西斜,醫館門前竟站著幾個人,陳秀紅正忙著招呼。見林小草回來,她如釋重負:“小草,快來看看!這位大嫂帶著女兒等半天了!”
來人是上午那位婦人的妹妹,帶著十四歲的女兒來求醫。小姑娘面黃肌瘦,月事半年未至,被婆家嫌棄要退婚。
林小草仔細診查後,溫聲道:“不是大病,吃幾服藥調理就好。”她開了方子,又教女孩幾個調理穴位的按摩手法。
“林大夫...”婦人搓著手,面露難色,“這診金...”
“不急。”林小草將包好的藥遞給她,“等孩子好些了,讓您姐姐帶些山貨來抵就行。”
婦人感激涕零,臨走時突然說:“林大夫,我孃家村裡還有幾個這樣的姑娘...能帶來給您看看嗎?”
“隨時歡迎。”林小草微笑,“若是路遠,提前捎個信,我也可以出診。”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青囊醫館”的名聲漸漸傳開。來看病的多是婦人,有經期不調的,有產後虛弱的,還有羞於向男醫啟齒的隱疾...林小草來者不拒,醫術精良又體恤民情,很快贏得了鄉鄰的信任。
半年後的一個傍晚,醫館剛要關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前——胡栓子!
“胡叔?!”林小草又驚又喜,“您怎麼...”
胡栓子風塵僕僕,卻笑容滿面:“可算找到了!我跑了三個縣才打聽到你們!”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沈小將軍託我帶給你的。”
林小草手一抖,差點打翻藥碗:“沈...沈小將軍?”
“是啊!”胡栓子壓低聲音,“老趙把信給我後,我看見你說要給沈小將軍,我便託人送去了,沈小將軍看完立刻派人找我打聽你們下落。正巧我要回老家探親,就順路送信來了。”
林小草接過信,心跳如鼓。信封上熟悉的字跡讓她眼眶發熱——“林小草女史親啟”。
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胡叔,進屋說。”她強自鎮定,將胡栓子讓進內室。
陳秀紅見到故人,又驚又喜,連忙張羅飯菜。小滿已經長高了不少,見到胡栓子卻還記得,親熱地叫著“胡叔叔”。
飯後,胡栓子說起京城近況:“大山哥...唉,還是老樣子。奪情沒成功,被貶到邊遠小縣去了,那孩子也接回來了。聽說整日酗酒...”
陳秀紅表情平靜,彷彿在聽陌生人的事:“柳枝和胡安可好?”
“好著呢!”胡栓子咧嘴一笑,“胡安都會背三字經了!”
眾人散去,林小草終於有機會拆開那封信。信很短,卻字字千鈞:
“小草女史:
知你安好,甚慰。祖母遺言,我已明瞭。當年家父中毒一事,牽連甚廣,祖母慧眼,看出端倪卻不敢明言。今禍首已除,不必再慮。
西疆戰事將息,不日歸朝。若你願意,可攜家眷返京,太醫院當有女醫一席之地。若不願,亦盼安好。
隨信附上太醫院女醫官憑一紙,可保你行醫無礙。
山高水長,珍重萬千。
沈瀾手書”
信封裡果然有一張蓋著太醫院大印的女醫官憑,還有一枚小小的銅牌——上面刻著“沈”字和一朵蘭草。
林小草將銅牌貼在胸口,淚水無聲滑落。原來他早就知道...原來祖母的警告是為了保護她...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記得她的真實模樣...
次日清晨,她像往常一樣開啟醫館大門,掛上“專治婦人諸疾”的木牌。
“姐姐!”小滿蹦蹦跳跳地跑進來,“今天有幾個學生要來?”
“三個。”林小草笑著整理教案,“你要不要也來聽課?”
“要!”小滿響亮地回答,“我長大了也要當女大夫!”
陳秀紅端著剛熬好的藥茶進來,聞言笑道:“好,咱們林家女子,個個有出息!”
門外,幾個穿著樸素的女孩怯生生地站著,等待今天的醫術課。她們是“青囊醫館”第一批正式學徒,來自涇縣附近的村莊。
林小草迎上去,笑容溫暖:“進來吧,今天教你們認五味子...”
清風拂過醫館門前的野菊花,帶來陣陣藥香。涇縣的天空湛藍如洗,比京城的更開闊,更高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