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如同被攻城錘正面擊中,以比炮彈更快的速度從那爆炸中心倒射而出!連續撞斷三根碗口粗的紫竹,才重重砸在後方佈滿藤蔓的石壁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正是羅天!他身體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又是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鮮血狂噴而出,染紅了胸前破碎的衣襟和冰冷的岩石。雙臂軟軟垂下,琉璃金身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面板表面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鮮血不斷滲出。他眼前陣陣發黑,耳中嗡鳴不止,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劇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神經。硬撼鐵手親自操控的元能晶銃全力一擊,代價慘重!
煙塵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鐵手沉重的金屬戰靴踏在滾燙的焦土上,發出沉悶而規律的“咚…咚…”聲,如同死神臨近的腳步。他巨大的身影穿透煙塵,那支猙獰的晶銃口,冰冷地、毫無偏差地抵在了倚在石壁上喘息、幾乎失去反抗能力的羅天眉心!灼熱的高溫瞬間灼焦了羅天額前的幾縷頭髮。
“配方。”鐵手的聲音近在咫尺,金屬摩擦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風,帶著不容置疑的最終審判,“或者,腦漿。”銃口內,毀滅性的赤芒再次開始凝聚,那光芒將羅天染血的臉龐映照得一片慘紅。
羅天艱難地抬起頭,透過被血糊住的睫毛,看向面罩後那雙冰冷的、毫無人性的眼睛。他咧開嘴,露出被鮮血染紅的牙齒,勾起一抹混合著痛苦、嘲諷與無盡冰冷的弧度,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配方…在我腦子裡…殺了我…你們…永遠…別想得到…完整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
鐵手沉默。抵在眉心的晶銃紋絲不動,充能的嗡鳴聲卻詭異地停滯了一瞬。面罩後的冰冷鷹目,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波動閃過,彷彿冰冷的程式在評估著“目標死亡導致任務失敗”的風險權重。那凍結靈魂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冰,將羅天周圍數尺的空氣都凝固了。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
與此同時,琉璃齋藥坊深處,秘製藥庫。
濃得化不開的藥味混雜著新鮮的血腥氣,在狹小密閉的空間裡沉浮。唯一的光源是一盞掛在牆壁上的老舊油燈,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將人影拉扯得搖曳不定。秀兒跪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小小的身軀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汗水早已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額前碎髮黏在蒼白的小臉上。她正全神貫注,用微微顫抖的手,捏著一塊浸透了“生肌續骨膏”和“清心散”混合藥汁的棉布,無比小心地擦拭著面前魁梧漢子胸口那道猙獰恐怖的貫穿傷。
傷口邊緣的皮肉呈現出令人心悸的紫黑色,絲絲縷縷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死氣纏繞其上,頑強地抗拒著藥力的滲透和肌體的自我修復,甚至還在緩慢地侵蝕著周圍健康的血肉——這正是邢明叛逃時,那塊蘊含其混元死氣的“邢”字令牌碎片造成的可怕傷害。這漢子,正是被羅天拼死救下後,由柳長耳秘密轉移到此處的歐陽廿四。他雙目緊閉,臉色灰敗如同金紙,氣息微弱得幾近於無,全靠插在胸口幾處大穴上的七根細若牛毛、尾部微微顫動的“青玉靈樞針”吊著一口若有若無的氣息。每一根針尾,都凝聚著柳長耳精純的醫道真元,艱難地維繫著這具瀕臨崩潰的軀體與那頑固死氣之間的脆弱平衡。
“廿四叔…堅持住…羅師兄他們…一定能拿到救命的藥…”秀兒的聲音帶著哭腔,低低的,彷彿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平衡。她換下被血汙和死氣染黑的棉布,拿起一塊新的,浸透藥汁。就在她的指尖,帶著少女特有的溫熱和微微的汗溼,再次無意間觸碰到傷口邊緣那冰冷滑膩的紫黑色皮肉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得如同直接在秀兒腦海中響起的震顫,陡然從她緊貼著胸口的衣襟內傳出!是那塊羅天鄭重交給她的、薄如蟬翼的暖玉片!這玉片之上,用特殊秘法拓印著紫木牌核心處幾道最玄奧的奇異紋理!此刻,這枚一直溫潤沉寂的玉片,竟變得滾燙!如同烙鐵!一股濛濛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淡紫色光暈,透過薄薄的衣衫,隱隱透了出來!
更讓秀兒驚駭欲絕的是,隨著懷中玉片的滾燙震顫,歐陽廿四胸口那道死氣盤踞的傷口深處,一點極其黯淡、卻精純堅韌到不可思議的金色光芒,如同沉睡億萬年的星辰被突然喚醒,猛地跳動了一下!那金光的氣息…溫暖、磅礴、帶著滋養萬物的生機,竟與羅師兄救治綠柳長老時、指尖流淌的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同源!這金光微弱,卻如同定海神針,死死釘在死氣侵蝕的核心,護住了心脈最後一絲生機!
“這…這是羅師兄留下的力量?!”秀兒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破胸膛!她腦中瞬間閃過羅天指尖流淌金芒救治傷者的畫面!難道…難道羅師兄在廿四叔體內也留下了這種神奇的力量作為後手?這金光…在呼應我懷裡的玉片?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攫住了她!她顧不上擦汗,也顧不上藥布,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那枚滾燙的拓印玉片,同時從旁邊散亂的藥簍底部,翻出一張皺巴巴、邊緣焦黑、沾染了不知是誰的暗沉血汙的古老羊皮紙——這是她在藥廬被邢明叛黨破壞後的廢墟角落裡,從一堆燒焦的典籍殘骸中扒拉出來的。羊皮紙觸手冰涼堅韌,不知何種獸皮硝制,上面佈滿了扭曲蠕動、如同活物般的奇特文字,結構詭異,絕非當世任何已知文字,連柳長耳都搖頭表示不識。
秀兒的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將手中滾燙的拓印玉片,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近那張古老而詭異的羊皮紙。
就在玉片上那幾道玄奧的拓印紋理,即將接觸到羊皮紙上那些扭曲文字邊緣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嗡!!!
玉片上的紫光驟然強盛了十倍!不再是微不可查的暈染,而是如同甦醒的活物,激射出數道纖細卻凝練無比的紫色光絲!這些光絲如同擁有生命和智慧,精準無比地探向羊皮紙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詭異文字!
嗤…嗤嗤…
細微的、彷彿烙鐵燙在皮革上的聲音響起。那些沉寂的、扭曲如蛇蟲的文字,在紫色光絲的觸碰下,竟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冰塊,猛地“活”了過來!它們開始瘋狂地扭曲、變形、蠕動!筆畫斷開又重組,結構崩解又聚合!整個羊皮紙彷彿變成了一個沸騰的黑色墨池!
“啊!”秀兒只覺得一股龐大、古老、蠻橫、充滿了無盡悲愴與渴望的資訊洪流,如同決堤的天河之水,毫無徵兆地、粗暴地衝進了她毫無防備的腦海!眼前猛地一黑,隨即被無窮無盡、刺目欲盲的金光徹底淹沒!在這純粹的金色海洋中,無數破碎、凌亂卻又無比真實的畫面如同走馬燈般瘋狂閃現:
一座巍峨到無法想象、彷彿支撐著天與地的巨大祭壇,通體由一種暗金色的、非金非玉的奇異材質築成,祭壇表面流淌著粘稠的、如同熔融黃金般的暗金色液體…
液體之中,沉浮著無數模糊扭曲的人影!他們無聲地掙扎、哀嚎,身體在暗金液體中溶解又重組,彷彿在承受著永恆的煉獄之苦…
祭壇的最中央,矗立著一塊巨大無比、卻佈滿蛛網般裂痕的殘破石碑!石碑的材質難以描述,似石似玉,又彷彿凝固的星辰!它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悲愴,以及一種…吞噬一切的、令人靈魂顫慄的…渴望!對生命本源的極致渴望!
一幕畫面驟然定格、放大:祭壇底部,靠近那流淌的暗金色“源池”邊緣,一株散發著微弱青碧光芒的奇異藤蔓,頑強地從暗金色的“源液”和冰冷的祭壇基石縫隙中鑽出,藤蔓上,幾滴晶瑩如翡翠、內部彷彿有星雲流轉的粘稠汁液,正緩緩滴落…
“呃啊啊——!”難以想象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貫穿大腦!秀兒發出一聲淒厲短促的慘叫,眼前一黑,手中的玉片和羊皮紙差點脫手飛出!她死死咬住下唇,瞬間嚐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用盡全身力氣強迫自己保持最後一絲清明,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向那張在玉片紫光籠罩下、文字仍在瘋狂重組的羊皮紙!
幾個全新的、結構古樸玄奧、她從未見過卻莫名洞悉其意的關鍵文字組合,在沸騰的“墨池”中逐漸清晰、穩定下來:
“…長春…藤…生…於…源…池…之…畔…”
“…地…心…玉…髓…乃…陵…墓…心…髒…”
“…源…安…則…藤…盛…玉…潤…可…化…晶…厄…”
紫竹林,秘道入口前,生死一瞬。
鐵手抵在羅天眉心的晶銃,那毀滅性的赤芒已然凝聚到了頂點,充能的嗡鳴聲尖銳刺耳,死亡的冰冷幾乎凍結了羅天的思維。鐵手面罩後那雙冰冷的鷹目,似乎終於完成了評估,一絲極其細微的、代表著“抹殺”指令的寒光閃過!
就在這千鈞一髮、羅天幾乎要閉目待死的剎那——
“羅師兄——!!!”一聲淒厲到變調、充滿了無盡惶急與驚恐的少女尖嘯,如同撕裂夜幕的閃電,猛地從藥廬方向穿透層層疊疊的紫竹,無比清晰地炸響在死寂的秘道入口前!“廿四叔…他…他不行了!傷口裡的金針…金針在暴走!死氣…死氣在反噬!還有…還有…羊皮卷活了!它說…玉髓!地心玉髓在陵墓心臟!是化解晶化的關鍵!源安藤盛…源安藤盛啊!!!”秀兒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卻如同驚雷般包含了爆炸性的資訊!
這石破天驚的尖叫,如同投入絕對零度冰湖中的熾熱隕石!
鐵手那穩如磐石、抵在羅天眉心的晶銃,極其明顯地、微不可查地頓挫了一下!充能的尖銳嗡鳴聲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卻真實存在的凝滯!面罩後那雙萬年寒冰般的鷹目深處,一絲極其罕見的、屬於“程式外意外變數”的驚疑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倏然盪開!
致命的殺機,被這來自後方的、充滿未知的變數,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