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被逗樂了，她想起剛到長安時，奔波數日連一頓飽飯都掙不到，如今師父開口就是長安第一茶樓，他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師父，您既然想讓我把隱香閣做大，又為什麼答應幫嘉木堂？”棲霞不解。
“一招半式而已，有什麼打緊？”輕雲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這小子心術雖有些不正，但他那個店確實樹大根深，你想做大，後面有用得著他的時候。”
二人邊說邊聊，很快便回到了隱香閣。
一進門，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
李重瀾像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地窩在一張帶扶手的胡床裡。
大方一邊打掃衛生，一邊拿眼睛偷偷瞅他。仇靈雨在櫃檯後把算盤打得噼啪響，聲音比平時格外大些，帶著一股不耐煩。
棲霞微微皺眉：“李市令怎麼來了？”
今天可不是學讀書寫字的日子。
大方見棲霞終於回來了，長吁一口氣，直起腰，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掌櫃的，李市令他，又丟官了！”
棲霞一驚，沉聲問：“這次又寫錯了什麼字？”
李重瀾從胡床裡掙扎著坐起來，一臉灰敗：“字倒是沒寫錯，把賬算錯了。”
“前天算西市茶稅，我把‘七千三百四十五貫’算成了‘四千七百四十五貫’，差了近三千貫。”他懊惱地撓了撓頭。
棲霞這才想起，李重瀾已經好多天沒來隱香閣了，說是西市茶商偷稅，忙得整宿整宿不睡。
她遞過杯涼茶：“許是太累了才寫錯，跟上官解釋清楚便是。”
“解釋？”李重瀾苦笑，“那是給朝廷的歲貢賬冊，偏巧被王主事拿到，就是上次跟我搶查抄胡商貨物的那個。他在戶部那裡告了我一狀，說我‘中飽私囊，虛報稅額’，戶部不由分說，當場就要求府尹摘了我的官職。”
棲霞想起初見時他揮金如土的樣子，忍不住問：“戶部如何會信？你可是家財萬貫，三千貫的確是鉅款，但對你又算什麼？”
李重瀾蔫頭蔫腦道：“中飽私囊他們確實沒信，但說我是酒囊飯袋，爛泥糊不上牆。”
棲霞心中不由漫上同情，好好一個皇族之後，竟然混得這麼慘，同僚隨便傾軋嘲笑。本來就只有九品，得，這下徹底變白身。
“無妨無妨，還好還好，”輕雲呵呵笑著，“老衲當年在河西見過更倒黴的，有個縣尉把軍糧數目寫錯了，致使軍隊吃了敗仗，直接被拉去砍頭。”
李重瀾聽了他的安慰，表情十分複雜。
出於朋友的道義，棲霞竭力開解：“白身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李市令……不，李郎君吃穿不愁，就當個富家翁吧。”
李重瀾斷然拒絕：“不行，我不想混吃等死。盧兄弟，讓我來隱香閣做事吧。”
棲霞“噝”地倒吸一口氣，還沒想出怎麼回答，仇靈雨已經啪地放下算盤，氣沖沖道：“不成，我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