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輕雲的貶損，沒有招來在場之人的白眼。那個茶點掌櫃反而虛心發問：“在大師看來，如何才算好的茶點呢？”
輕雲端起一盞茶，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好茶點，得像牆角的青苔，看著不起眼，卻能襯得臺階有生氣。”
他指了指適才看不上的茶點，“這個外形倒是做得極其精緻，但口感和茶味相沖，起不到烘托作用，喧賓奪主，反成敗筆。”
茶點掌櫃聽得眼前一亮：“您是說，好看是其次，口味和茶相配才重要。”
“好的茶點，能讓茶更有層次。比如綠散茶口感清新，搭配微甜不膩的茶點可提升整體清香感，避免苦澀。”輕雲難得地面色溫和。
茶點掌櫃恍然大悟，喃喃自語：“口感相配，我怎麼從未想過這一點？”他突然躬身深深給輕雲施了一禮。
這一來，周圍的茶商也圍了上來，先前的敵意全變成了好奇。
任嘉恆站在一旁，看著輕雲被眾人簇擁著，心中有點高興，又有點不得勁——自己精心準備的茶會，風頭竟全被這瘦和尚搶了去。
崔掌櫃見狀，知趣地提議：“今日天色不早，不如改日再聚？”
眾人雖意猶未盡，卻也只能紛紛告辭。
任嘉恆想上前說些什麼，卻見輕雲正被茶點掌櫃拉著問配方，壓根沒看他一眼，只得悻悻等在一邊。
散場時，輕雲摸著鼓起來的肚子，慢悠悠問棲霞：“徒兒，我看你隱香閣開得不錯，將來有什麼想法？”
棲霞詫異：“能有什麼想法？現在這樣就很好，每日算算賬，煎煎茶。”她頓了頓，“師父也看到了，長安的水太深，咱們又是不受人待見的僧尼，能站穩腳跟就不錯了。”
“沒志氣！”輕雲輕叱一聲。他低聲道，“剛才你也看見了，這西市裡，沒有真正好的茶葉和茶點，也沒有真正懂茶的人。那個任會長，名頭雖大，修為還差得遠。”
棲霞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使了個眼色，只見任嘉恆遠遠地踱步過來。
輕雲會意，機智地停下了話頭。
任嘉恆走到跟前拱手一禮：“今日聽大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任某仰慕大師於茶之一道的學識，希望有機會時常向大師討教一二，可否？”
棲霞倏地睜大眼睛，這是明晃晃搶她隱香閣的秘技？不可！
她剛想阻止，輕雲已經如雲彩般輕飄飄地答了：“好啊。”
棲霞愣在當場。
任嘉恒大喜過望，眉飛色舞道：“任某一定不會讓大師白白付出，四季節禮、金銀財帛，定會為大師奉上！”
“好說好說！”自古財帛動人心，何況摳門到極致的輕雲呢？他眉開眼笑，兩眼放光。
告別了任嘉恆，棲霞欲言又止。
輕雲怎麼會不知她在想什麼。“徒兒，當今天下，最好的茶都進貢了皇宮，咱們不去比。除此之外，最懂茶的莫過於佛門。既然皇帝老兒把廟毀了，咱們憑什麼不把茶道發揚光大？既是給萬民造福，也能給皇帝老兒添堵，告訴他，僧人並不全是吃白飯的。”
他突然笑了：“等你把隱香閣開成長安第一茶樓，為師也學著大把花錢，保證不給你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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