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唉聲嘆氣、心神不寧：“他不是說明天才來嗎？”
“他說聞著香味等不及了。”小凡扒著門框瑟瑟發抖，“現在正坐在天字號房，說要喝‘頭湯茶’呢！”
棲霞看著鍋裡那團紅彤彤的茶羹，深吸一口氣：“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上茶！”
天字號房裡，壯碩男子正把玩著鎏金茶匙。見棲霞端著茶盞進來，他劍眉一挑，笑出兩顆虎牙：“這便是一片金葉子一盞的，能讓佛祖翻牆的茶？”
“讓您見笑了。”棲霞硬著頭皮奉茶，“此茶尚在改良……”
話音未落，男子已仰頭飲盡。隱香閣眾人齊齊屏住呼吸，嚴陣以待——好擔心他會當場來個“噴壺吐水”！如果那樣，自己第一時間該往哪裡躲呢？
誰知男子咂咂嘴，竟從懷裡摸出片金葉子：“好茶！再來三盞！”
滿室寂靜，眾人睜大眼睛。
“客官當真覺得好喝？”棲霞試探道。
男子哈哈一笑，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猙獰的刀疤：“某家慕容九郎，十歲那年被毒蛇咬傷，雖保住性命，卻失了味覺。正因如此，我自小就發誓定要吃遍天下珍奇，以彌補此生不足。”
他屈指彈了彈空茶盞，“我是個海客，這些年走遍天竺、大食、波斯，什麼稀奇玩意兒沒吃過？越是旁人咽不下去的，我越要試試。”
仇靈雨原本在二樓偷看，聞言提著裙襬咚咚咚跑下來：“你是海客？你去過爪哇國嗎，見過會吃人的食人花嗎？”
“食人花沒見過，食蟻獸倒是見過一隻。”慕容九郎從腰間解下串獸牙，“姑娘若喜歡，這個送你當見面禮。”
仇靈雨伸手接過，細細打量，眼睛發亮：“我問你，船上的領航員真能用星星辨方向？羅盤在暴風雨裡不會失靈嗎？”
慕容九郎大奇：“我還從未見過閨閣中的小娘子對這些子話題感興趣的。”
慕容九郎長得雖粗獷些，人卻細心又風趣，面對小娘子恪守禮儀又不失熱情。兩人從潮汐說到鮫人，棲霞捧著茶壺都插不上話。
直到慕容九郎說起在暹羅學蛇語，仇靈雨突然一拍桌子：“番邦話難學嗎？”
“看你想學哪種。”慕容九郎掰著手指頭數，“大食話像唱歌，天竺話像唸經，最麻煩的是倭國話——他們見面說‘空你嘰哇’，道別要說‘撒喲娜拉’，活像在打啞謎。”
大方湊到棲霞耳邊嘀咕：“這倆人怎麼越聊越像對暗號？”
話音未落，仇靈雨已經躥上二樓，抱下來一卷畫滿奇怪符號的海圖：“你幫我看看，這個潮汐推算對不對？”
慕容九郎掃了一眼，隨手添了幾筆波浪線：“在麻六甲海峽得這麼畫，那邊暗流是打旋兒的。”筆尖突然頓住，“等等，你這標註的月份……姑娘莫不是想冬天出海？”
“冬天風平浪靜呀。”
“哎喲我的姑奶奶！”慕容九郎急得土話都蹦出來了，“冬季過獅子海峽，十艘船要翻九艘！得等來年季風轉……”
棲霞看著突然湊在一起的兩個腦袋，默默把“佛跳牆樂樂茶”的配方單子往後藏了藏。小凡湊過來咬耳朵：“東家，仇娘子眼睛在放光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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