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笤帚不小心掃到了人腳。棲霞忙忙道歉，抬起頭一看，竟然是傅家那位小少年。
他一隻腳踩在院子裡，另一隻腳還在門外，蒼白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猶豫，似乎並沒有下定決心進來。
棲霞在第一縷朝霞中，對著小少年一笑：“客官請進。”
或許是被這個笑容晃花了眼睛，少年眼睛微微一睜，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跟著棲霞走了。
臨到要進入正廳時，少年才如夢方醒，頓住了腳步：“不不不，我不是來飲茶的。”
“無妨，也沒有別的茶客，喝點熱茶暖暖身子，我很會煎茶的。”棲霞笑道。見少年依然猶豫，又補了一句，“不收你茶資。”
少年頗不自在地找了張茶臺坐下，他很快就發現了此間奧秘：“這是貔貅。”到底是西市長大的孩子，他手指著桌腿上的雕花，“商戶都喜歡用貔貅，只進不出，聚財。”
棲霞一笑，拿出一丸茶餅，慢慢搗著。
在泉水汩汩冒泡的聲音中，少年顯得活泛了很多。他站起身，在廳堂中來回走動，好奇地看著精緻的陳設。
不多時，一盞碧綠的茶湯煎好，放置在茶臺上。“飲茶時，舀出的第一碗茶湯為最好，稱為“雋永”，趁熱喝吧。”棲霞解釋。
少年顯然對飲茶這件事很陌生，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啜完，臉色紅潤了不少。
“小哥哥，你手藝真好。”他眼睛亮晶晶的。
棲霞沒有問他為什麼今天沒有去上學，只是自顧收拾著店堂。
只聽得低低一聲驚呼，棲霞循聲看去，少年指著庭院裡那株名貴的芍藥，臉上止不住的惋惜：“這花，我昨天看開得可好了，怎麼今天就枯萎了。”
說完，他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臉燒得通紅。
仇靈雨在這個小天井裡整了不少名貴花木，只是越嬌貴的花，就越需要呵護。棲霞和大方都是窮苦人出身，見都沒見過，哪裡伺候得來，便由得這些花木如雜草般自生自滅。
或許少年早就從自家窗戶裡看到了這些花木，默默觀察了許久。
“無妨，”棲霞走過去，手指輕輕撫過花瓣，“如果累了，便枯萎幾天。就算是最名貴的花木，也不必一直開花。”
少年眼中微微一亮。
“真的可以嗎……不必一直開花？”
“當然。《佛說四十二章經》有云：行道如琴絃，緩急得中道。意思是，琴絃過緊易斷，過鬆不鳴，恰如人生當平衡勞逸，適時休憩，方能長久。”棲霞轉過身，笑對少年說。
少年似有觸動，若有所思。
只聽“砰”地一聲，柴房門被大力拉開。
二人驚愕地抬眼望去，大方急匆匆衝出來，對著棲霞嚷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留下還不行嗎？別再對我念佛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