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璃拒絕長輩的安排,壞了竇家名聲,無疑是對竇家權威的嚴重挑戰。可能竇家礙於臉面表面上不會對她怎麼樣,但在深宅大院之中,拿捏一個年輕的孀婦,實在太容易了。竇老夫人能當機立斷給那外室一條白綾,發起狠來什麼做不出?軟禁、折磨,甚至“被病逝”都不是不可能。
“噝——”室內又響起一陣整齊劃一的抽氣聲。崔雲璃的臉色變得煞白。
棲霞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又補了一刀:“而且,你只記得唐律規定守孝三年,你忘了唐律還規定,孀婦若非改嫁,嫁妝是要留在夫家的。如果那孩子記在你名下,禮法上就是你的親生兒子,是你嫁妝的唯一繼承人。你覺得三年後,竇家是會放你離開,還是想辦法留下這一筆資財?”
所有人目瞪口呆。
仇靈雨猛地扭頭看向崔雲璃:“清河崔氏貴為五姓七望,家資豐饒不計其數。七娘當初出嫁時,十里紅妝轟動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竇家底蘊遠遠不如崔氏,也就最近兩代人才發跡。”
崔雲璃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慘白:“原來如此。我拒絕記名,不僅是忤逆了長輩,傷了竇家名聲,更是斷絕了他們覬覦我嫁妝的機會。”
“竇家的孫兒,一個卑賤的外室子,搖身一變就能成為清河崔氏的外孫,可繼承清河崔氏的大筆產業……真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我該怎麼做?”連日的打擊讓崔雲璃身心俱疲。她似乎已經沒有了思考的力氣,臉埋在手掌裡,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塌陷了下來。
“棲霞,你點子多,給想想辦法啊!”仇靈雨急得聲音都變了。她也是養在深閨、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平最大的煩惱就是一樁不如意的婚事。像崔雲璃這般不僅無法離開全員惡人的婆家,甚至還有性命之憂的困境,她從未經歷過。
“答應他們。”棲霞答。
“什麼?!”崔雲璃身子一下子挺直,放下捂住臉的手,“不行!我絕不答應,絕不屈服!”
棲霞搖搖頭,她不得不說出殘忍的事實:“你孤立無援。在重重院牆之後,你只有你自己。你的夫家之前可以集體欺騙你,現在就可以集體扼殺你。那對母子,雖然是竇家的羞辱,但現在他們才是利益共同體。你的孃家不站出來支援你,你除了自己的陪嫁丫鬟,還能相信誰?”
棲霞說一句,崔雲璃的臉色就灰敗一分。
“答應他們,起碼可以獲得暫時的喘息,保持表面的和平。你要離開竇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須精心籌謀。你需要時間。”
崔雲璃知道,棲霞說得是對的,是最理智的選擇。但她就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個坎兒。
“我該回去了。”她低著頭,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玉蟬攙扶住了她。
看著她往外走的柔弱身影,想起在街市上初見時,她端坐在奢華無比的牛車之中,萬眾矚目、人人豔羨的樣子。一月之間,天翻地覆。棲霞輕輕嘆了口氣。
“七娘子。”棲霞叫住了崔雲璃,“一定要想辦法獲得您父親的支援,他是您唯一的同盟軍。”
崔雲璃頓了頓,微微點點頭,漸漸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