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雲捏著念珠的手頓了頓，隨即恢復了往常的嬉皮笑臉：“你這丫頭，站多久了？有事和師父說？”
“沒事，”棲霞挨著蒲團蹲下，下巴擱在膝蓋上，“我就是好奇，您天天對著一個空香案唸經，圖什麼？”
“這還用問，聖人滅佛，把佛像都砸了，為師怎麼敢私下供奉。”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佛祖在心中即可，哈哈！”
輕雲乾笑兩聲，端起茶盞抿了口，燙得他齜牙咧嘴。棲霞覺得他沒說實話，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師父，我最近總做同一個夢。”
“什麼夢？”輕雲握著茶盞的手指緊了緊。
“夢裡一片猩紅，”棲霞的聲音低低的，“有個小女孩在哭，還有個……像您年輕時的和尚，從柴門後探出頭。每次醒了，心口都疼得慌。”
輕雲手沒握牢，茶盞裡的水蕩起來，有一小半灑在蒲團上，茶水濺溼了僧袍。
他一把抓住棲霞的手腕，臉沉下來，連平日裡掛在嘴角的笑都沒了：“伸出來，讓師父看看。”
棲霞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乖乖把右手伸過去。輕雲的指尖搭在她的脈上，過了好半晌，他才鬆開手，長長吁了口氣。
“你這是操勞過度，”輕雲聲音恢復了輕快，他起身從櫃檯上翻出紙筆，“隱香閣的事、崔七娘的事，還有李重瀾天天惹的麻煩，都堆在你心裡，能不做夢嗎？”
他提筆在紙上迅速寫了個藥方，“早晚各煎一碗，喝上三天就好了。”
棲霞接過一看，上面寫著酸棗仁、遠志、茯苓，都是些安神的藥材，心裡卻更犯嘀咕：“師父，我總覺得不是操勞。那夢裡的感覺太真實了，像……像真發生過一樣。”
輕雲的手一頓，墨汁在紙上暈開個黑團。他趕緊把紙胡亂團成一團，推著棲霞往外走：“小孩子家家別胡思亂想！明天開始和我一起打坐唸經。記得抓藥。”
棲霞被他推到門口，回頭看見輕雲又坐回蒲團上，背對著她，手裡的念珠轉得飛快。她捏著那張皺巴巴的藥方，突然想起小時候在齊雲寺，師父也是這樣，每當她問起“我爹孃是誰”，“師父在哪裡撿到我的”，就會找各種理由把她支走。
“師父，你心裡那個秘密，和我有關嗎？”棲霞低低地問，風一吹聲音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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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隱香閣剛送走最後一波茶客，大方正拿著抹布擦門檻，就見街角的柳樹下閃出來兩個身影。為首的女子裹著件灰布斗篷，帽簷壓得極低，身後的丫鬟也縮著脖子，兩人鬼鬼祟祟往這邊瞅。
“誰啊？這都要關張了！”大方粗著嗓子喊了聲，手裡的抹布往腰間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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