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聽見聲音,又往四周望了望,才快步走過來,掀開帽簷露出張蒼白的臉,竟是崔雲璃!
她眼下泛著青黑,原本飽滿的臉頰又瘦了些,唯有鬢角那朵白絹花,還透著幾分未散的喪氣。
“大方,是我。”崔雲璃的聲音壓得極低,玉蟬在她身後道,“能不能……讓我們進去說話?”
大方這才醒過神,趕緊左右瞧了瞧,見沒人注意,一把將兩人拉進院子,“哐當”一聲關上大門,轉身就在門楣上掛上“打烊”木牌,動作麻利得像操練過千百遍。
“竇二夫人,您咋來了?”他領著兩人往大廳走,嘴裡還唸叨,“前兒李護衛去西市,還說您在別院養著,竇家看得緊呢!”
崔雲璃沒接話,直到在大廳的茶案前坐下,喝了口小凡遞來的熱茶,才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她把斗篷往椅背上一搭,露出裡面素白的襦裙,裙襬上還沾著泥點子,想來是趕路時蹭上的。
“在別院待得快憋出病了。”崔雲璃苦笑一聲,指尖摩挲著溫熱的茶盞,“自從應下竇家的要求,他們就派了四個婆子跟著我,說是照顧起居,實則跟盯賊似的。我想出門逛逛都不行,說是孀居之人要貞靜,不得見外男。”
仇靈雨剛從賬房出來,聽見這話,把手裡的算盤往桌上一放:“他們這是把你當囚犯管了?”
“可不是嘛!”玉蟬在一旁忍不住開口,臉上氣鼓鼓的,“吃什麼,穿什麼,每日幾時起身,幾時入睡,樣樣都有規矩,錯一絲都不行。”
崔雲璃只是望著手裡的茶盞發呆:“好在別院離竇府遠,不用天天對著那對母子。那女人被接進府後,聽說住了東跨院,竇老夫人還派了兩個丫鬟伺候,日子過得比我這個正牌少夫人還舒坦。”她頓了頓,聲音裡帶著點自嘲,“眼不見心不煩,倒省得我看著堵得慌。”
棲霞給她續上茶:“清靜些也好,總比在府裡受氣強。”
“可清靜久了,就容易胡思亂想。”崔雲璃突然抬頭,眼裡蒙著層水汽,“我才十九歲,難道往後一輩子,都要這樣過?困在別院裡,守著個‘竇家二少夫人’的空名頭,看著別人的孩子長大,繼承二房家業?”
她攥緊了手裡的茶盞:“我不甘心。如果二郎他真對我好,我或許願意為他守著。可他騙我至此,我不願!”
大廳裡瞬間靜了下來。窗外的風捲著花樹的葉子,沙沙聲格外清晰。仇靈雨看著崔雲璃眼底的不甘,想起自己逃婚時的決絕;棲霞望著她蒼白的臉,想起夢裡那個哭到心碎的女童。不管是高門貴女,還是市井女子,都有自己的牢籠。
“不甘心,就想辦法破了這牢籠。”仇靈雨突然開口,聲音堅定,“竇家要的是繼承人,不是你這個掛名的少夫人。只要你手裡有籌碼,就不用任他們擺佈。”
崔雲璃愣住了,淚眼朦朧地看著她:“籌碼?我還有什麼籌碼?我爹都放話了,讓我安心在竇家守著,此生別想大歸。清河崔家沒有改嫁的女兒。”
“你的嫁妝。”仇靈雨道,“他們不知道你的嫁妝在慢慢散掉,只要他們還圖這筆錢,你就可以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