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已過,楚墨在此期間一直沒有醒過,如同陷入了無盡的沉睡。
白棠說,這種情況應是孩子的心理原因,而非身體原因。換言之,是他自己不願醒來。對此白棠是有一定依據的,她曾在孩子面前提及世子妃陳雪芙的名字,床上的楚墨眉頭緊蹙,身體還出現驚跳反應,然後就一直是沉睡的狀態。事後,無論她怎樣跟孩子說,他的父親會保護他,不再讓他受到傷害,他都沒有絲毫反應。
這讓她更加確認自己之前的猜測。
只是這是楚世子的家事,他選擇相信或者說包庇自己的妻子,她無權干涉。她心疼孩子的遭遇,嘗試與楚世子再次溝透過,顯然他很抗拒白棠提及這個話題。牛不喝水,強按頭也不行。是以,她打算不再過問。不過想來經過這一次的鬧騰,那世子妃短期內不會再對孩子動手。
太醫們也都證實楚墨的生命體徵已經穩定,外傷也在癒合。白棠已盡醫者之責,確定楚墨身體已無大礙,至於為何不醒,她提出了自己的見解,當爹的都不採納,那她也沒有必要再幹著急。
是以,她向楚道濂辭行。
楚道濂心急如焚,恨不得日夜守在床邊,眼底都佈滿了紅血絲,卻喚不醒愛子。白棠看著這樣的楚世子不予妄評,說他不愛孩子吧,他能做到如此;說他愛孩子吧,他卻不願為了孩子去揭開真相。
楚道濂雖憂心兒子,但仍感念白棠救命之恩,親自相送。臨行前,白棠又去看了一眼楚墨。
站在床前,她突然感受到一股陰鬱之氣。在此之前,她來時都沒有過。她再次凝神感知,發覺這孩子周身確實縈繞著一股極淡卻驅之不散的陰鬱之氣。不是病氣,反而像是……某種怨念或束縛。她目光掃過床鋪,最終落在孩子的枕頭下。那裡似乎墊著什麼東西,露出一角。
她小心地輕輕掀開枕頭一角,看到一個被摩挲得十分破舊的小馬木雕。木質粗糙,工藝拙劣,像是街邊最便宜的玩具,與承郡王府的奢華格格不入。但就在她指尖觸碰到那木雕的瞬間,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猛地竄了上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凝神看去,只見那小馬木雕被一股濃黑的陰氣緊緊纏繞,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陰氣中似乎還包裹著一個極其微弱的魂影!只是這陰魂附著在木雕上太過頑固,一時間讓她分不清楚是不是楚墨的魂魄。
白棠運轉體內靈力,泛著微光的指尖輕觸楚墨的眉間,孩子的魂魄在體內。那這木雕上的魂魄是誰的?
“樂安公主?”楚道濂看到白棠泛著微光的手指,突然記起坊間的傳聞。說是樂安公主在京城開了間鋪子,專門售賣驅邪法器,且這樂安公主還會給人驅邪、算命,“可是小兒身上沾染了什麼髒東西?”
白棠看著手裡的木雕,搖搖頭,“小公子身上沒有髒東西。但是這個東西太過陰鬱,小公子體弱,放在他身側,恐影響公子康復,我需帶走處理。”
楚道濂聽到白棠如此說,只當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衝撞了兒子,恨不得即刻讓人將那木雕給燒了。這個小木雕,他之前看到過兒子拿著它玩,當時他還嫌木雕太過破舊,讓他丟掉。兒子不願!早知道這東西不吉利,早就讓人處理了。此刻聽到白棠如此說說,連忙點頭:“有勞樂安公主了。”
拿著木雕,白棠再次嘗試運轉體內靈力,想要將那陰魂驅逐出來或淨化。然而,她的靈力觸碰到那陰氣時,竟如泥牛入海,被死死地吸住,那陰魂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反而纏繞得更緊,甚至試圖反噬白棠。
白棠立刻停手,心中駭然。
這絕非普通陰物,其上附著的執念或者說怨毒極深,可是為何這陰魂與楚墨接觸那麼長時間卻沒有傷害楚墨?
白棠將那木雕用布嚴密包裹起來,準備放入藥箱底層,但是陰寒之氣好似更重了,連厚厚的布料都阻擋不住外露的寒氣,她索性從荷包裡抽出一張符紙貼在上面,這下好了,寒氣被暫時隔絕了。
她最後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孩子和焦慮的楚世子,轉身離開了承郡王府。
馬車駛離王府,路上采薇和採荷看著自家小姐的臉色卻越發凝重。想開口詢問,又怕打擾到小姐,最後兩人搖搖頭,閉緊嘴。
方才掌心碰觸的寒意彷彿猶在,那木雕上的陰魂是孩子嗎?若是,這些孩童的怨毒與痛苦,它從何而來?又與楚墨的被虐有何關聯?
世子妃的慌亂讓她幾乎可以確定,對楚墨施虐的人是她,可是為何呢?楚世子的不信和逃避究竟是對真相的畏懼還是默許?楚墨的昏迷不醒與她手中的木雕有沒有關係?但是潛意識裡,白棠總感覺這木雕也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白棠回到沈府,先是去跟白氏請安,畢竟幾日不歸家,最擔心的還是白氏,若非是涉及到承郡王府,這白氏都恨不得直接上門去接人。雖然白棠這幾日住在承郡王府,可是沈府每日都會派人打聽。只是這次去打聽的人是沈君安安排的,畢竟這承郡王世子在朝廷上的身份特殊,就連宮裡都派了太醫住在王府守著。
從白氏的棲園離開,白棠回了自己的青荷苑。她準備將木雕放在隔壁的廂房,其實她更想將其送到度靈閣,畢竟那裡她可是花費了大氣力做過法的。但是眼瞅著馬上過年了,白棠不好整日往外跑,所以只得先放隔壁廂房,畢竟廂房裡她也是做過處理的。
那間廂房,門窗縫隙皆貼了符紙,並非為了困鎖,而是防止陰氣外洩驚擾他人,同時也是一種警示,表明內有“特殊客居”。
房內每日更換著清心寧神的檀香,香爐青煙嫋嫋。供桌上整齊擺放著新鮮的瓜果、精緻的點心和一小壺清茶——這些可都是為了那些特殊客人準備的。思及木雕中模糊的孩童魂魄,白棠吩咐院中的丫鬟去街上買一些糖塊、糖葫蘆等孩子們愛吃的東西擺上。好在她院裡的下人已經習慣了,不然她還真怕有那膽小的,被嚇出點事。
白棠將那塊木雕從布包中取出,放在供桌中央,退了出去,靜靜等待。她不確定裡面的“住客”是否會接受這份善意,但這是溝通的第一步。